案三少女
四十三私仇(上)
盛安市中心医院门诊的就诊时间长年累月雷打不动地截止到下午五点,主楼大厅的正门倒是时不时地人性化分流关停一段时间,最迟能耗到凌晨午夜,哪怕上锁拉闸限电之后也会时常留开一扇通往急诊的走廊侧门,容留等候结果临时安置的病患家属短憩避寒。
邵桀循着门诊一楼卫生间的昏黄光线慢悠悠地晃到洗手台前,仔细搓洗掉手背手心上粘黏得几乎沁进皮肤里的血晕,面无表情地甩着水珠扭身踱出门外,举着湿漉漉的双手,随意地靠坐在走廊窗边的一块暖气片上面。
他隐约觉得口袋里的手机一震,掏出手机扫了一眼消息,又掀起眼皮确认了一下时间。
已经快零点过半,被家人“押送”回病房休息的江陌不知道从谁那儿听说了他的行踪,问邵桀是不是还在医院。
邵桀闷声笑了一下,没急着回消息。
他低头抠了抠外套衣角上凝结过一小片沾蹭血印却没来得及蘸洗干净的痕迹,犹豫着是该趁江警官遇挫烦闷之际挺身而出给予坚实的依靠,还是将淋了雨雪委屈又怯怯的犬科形象贯彻到底,别有用心地在她跟家人难得相聚的时机,留一句欲言又止的慰藉。
邵桀耷拉着脑袋挠了下鼻尖儿,煞有介事地刚要捧起手机——
正这时,一道身穿白大褂的中年身影步行如风地从连通急诊的走廊里掠过,健步阔行地奔着门诊的洗手间直走而去,几乎一头扎向了门口射灯的光影里,又恍然回过头来,定定地看向邵桀,和他这件深色外套上,明显没有擦洗干净的暗红色血迹。
“……衣服上……这是送江警官上救护车的时候,不注意蹭到的。”邵桀实在被他盯得如芒在背,垂着视线沉默了一会儿,顶着邵为安刻意开口留人却并不主动追问的执着注目,硬着头皮先一步放低了姿态,握着手机的拇指无意识地疯狂搓动着手机壳背面的拼图滑块,“喀啦喀啦”地掩饰着他平和得几乎听不出烦躁情绪的声线:“今天急诊好像挺忙的,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
“你这次工作的地方不算太远。”邵为安始终板着一张脸,习惯性蹙紧的眉头在得知邵桀身体无碍的刹那不大显眼地舒展了一点,也没太留意邵桀的搪塞说辞,自顾自地截口打断:“离春节没多长时间,今年能不能回家过年?”
邵桀先愣,没太做好跟他这位救死扶伤了半辈子却从没在乎过他死活的亲爹交流琐碎安排的心理准备,清了清嗓子,犹豫了好半天,含含糊糊地没把话说得太明确:“过年之前有比赛,看看新赛季的训练情况,估计时间可能……”
邵桀这几句话说得心里没底,偷偷摸摸地掀起眼皮瞟了邵为安一眼,觑着他明显不满于邵桀磨叽又含糊的措辞语气的表情,声音轻得快听不见。
邵为安倒是难得没严词厉色地喝止,只是一口粗气沉重绵长地从鼻孔里喷出来,“啧”了一声,竭力维持着心平气和的状态。他略微抬手,像是想要压住邵桀已经明显蹿得高于他的肩头,可没等手臂落下,就听见寂静了有一段时间的走廊门外急促地飘了一长串警笛和救护车的动静进来。护士长举着手机,合着护士站的播报,一并气势千钧地砸在邵为安跟前,着急忙慌得来不及分神撇上邵桀一眼,薅住不动如山的邵主任的白大褂就往急诊的方向拽,刻意压低却无用的嗓音大喇喇地往邵桀的耳朵里钻:“警察带过来的嫌疑人,估计是手里囤货太多怕被查过量直接枪毙,吞了一整包的甲基苯丙胺,根据警方提供的参考,量比较大,包装的塑料袋破消化道里就是个死,警察那边说是重要证人,让咱们尽力保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