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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寺,住持房间内。
夜幕降临时,有个小道士打扮的,十五岁左右的少年,蹑手蹑脚的走到灯台前,点燃了一盏灯。
又蹑手蹑脚地走到棋局旁边。
刚放下,便见住持知真道人将手里抓着的几颗黑子,一股脑的扔回了黑色的圆棋盒中。
完了。
小道士知道,住持这是又又又输了一局。
“又输你一子,不下了。”
知真道人没好气地捋着花白的山羊胡,手指轻轻敲着棋盘让自己平心静气,稳定好情绪,但难免还是抱怨着。
“上一次和你下棋去你气得一天没吃下饭去,还是十年前我云游京安城的时候。”
“以前你虽然也是总赢我,但你赢得出彩,如今你赢我,却只赢一子,华兄,可真有你的。”
知真道人不小心下手太重了,胡子还硬生生地拽下来一根。
他也不捋胡子了,干脆转过身侧对着华大师,开始盘膝打坐。
同样头发胡子已然花白,发髻随意用一根细竹盘在头顶扎着,比知真道人还颇具仙风道骨之姿的华大师,见知真道人如此动怒,哈哈大笑起来。
“徐知真,约我来此地下棋的是你,嫌我棋艺精湛的也是你,早知如此,我还不如窝在我那软榻上逗猫解卦,也懒得大热天还要爬你这三千台阶来找你玩。”
两人都已年过六十,一条腿迈进了棺材。
又是在京安城一起穿裤裆长大的发小,谁都知道彼此的脾气。
知真道人是徐几道的堂兄,喜欢走南闯北浏览名山名川,是徐家祖传的喜好,奈何当年走到金陵时遇险被寒山寺住持救下,因此继承了衣钵,无事一般无法下山。
而华易喜欢推演星象,占卜解卦,明明应该访遍各地,阅遍诸人,但他不愿意沾染世间因果,最爱的便是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呆着。
知真道人想到若是自己不邀请华易前来,华易还来了,恐怕再相见就是在二人之中谁的葬礼上,此时也没有了脾气。
“好了好了,我认输,从小到大就没赢过你一次,老了老了也不知道让着我。”
“我只赢你一子不算让吗?”
华大师的话,把向来对着香客们能言善道的知真道人噎了个半死。
他干脆又转过身,收拾好棋盒,交给小道士让他放起来。
“今年我都不会再碰围棋了。”
“善,既然不下棋了,我今晚便下山去吧。”
华大师说罢便站起身来。
小道士颇为吃惊的看了一眼外面的星空。
华大师这几日住在寺里,那是能不走路便不走路,入了夜更是连房门都不想出,为何要大晚上下山去?
小道士第一次接触华易不明白,但知真道人早已习惯了,也朝着窗外看了一眼。
“星空朗朗,暗藏风雨,世良,告诉师兄弟们把晒月亮的被褥、书籍、符纸和桃木剑这些怕水的都收起来。”
“是,住持。”
小道士世良退下后。
知真道人抚须笑问:“这小子如何?人机灵又踏实,做你的弟子正适合,不做亲传弟子,好歹跟着你学些本事,也免得你这一身通天的本领失传了。”
“我还寻思最近怎么老是见到他在旁服侍,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你看人眼光不错,此子确实不凡。”
华大师左手食指在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上掐算过后,脸上神情晦暗不明。
“他头顶有将材之骨,不日必定拜将封侯,而我的本事需要潜心修学,他没那个时间了。”
不日必定拜将封侯?!
知真道人心中一震,脱口而出道:“华兄,大兴近年要有大规模的战事了吗?和谁打?北边还是西边还是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