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女侠你别哭啊…” “谁哭了…我没哭…” 青牛岗的仓房内,女侠苏银瓶像一头倔强的小母鹿似的窝在床头,双臂抱着佩刀,深深陷入衣襟间,湿漉漉的眸儿一眨不眨地盯着脚尖,眼泪水一颗一颗打在衣服和被褥上: “江湖…我是江湖儿女,哪有那么容易哭…” “对。” 秦琅点头同意她的说法: “主要是大周的西境风沙略大,所以才迷了女侠的眼。” “……” 苏银瓶的哭腔一顿,眼睛红红地偏过头,稍微看了看秦琅,旋即呜咽声渐渐变小了一些。 …… 可恶的家伙… 他要是长的丑一点儿就好了… 那样的话,自己悲愤起来,肯定也会更加理直气壮一些… …… 秦琅见女侠抽泣声小下来,心头也是一缓。 旁边水也烧好了,秦琅便用一只小木碗盛了碗热水,再从一个竹篓里取了一段半掌长,筷子粗细的草束,折下来泡进了水里。 “苏女侠,给。” “……” 苏银瓶吸了吸微微泛红的秀气鼻子,斜睨了秦琅手里的木碗一眼,也不说话,默默偏过头去。 “苏女侠?” “(_)” “不是,你别这种眼神…” “(︿)” “苏女侠…” “(皿)” “……” 苏银瓶瞪着红红的眼眶,像只随时都要咬人的猫儿一般。 秦琅无奈,只好自顾自地介绍道: “这叫木贼草,当地人喝的茶,包括茶摊上,都是泡的这个,虽然不如正经的茶叶,但却有滋养补血的功效。” 听到这里,苏银瓶才终于缩了缩身子,俏脸儿稍微偏回来了一点儿: “好喝吗…” “……” “我…我不是挑!我是江湖人…没有娇生惯养的意思…只是随便问问…” “嗯,我明白。” 秦琅有点儿想笑,把手里端着的木贼茶伸过去: “喝吧,很清甜,跟贝母水一样。” “贝母…” 苏银瓶想起了以前喝过的贝母梨片羹,用银朱国进贡的云石小锅煮出来,缀上一小勺桂花酱,的确清爽甜蜜。 另外… 该说不说的,人家毕竟救了自己,眼下也是好心好意煮水泡茶给她。 尽管自己被“轻薄”这件事情,苏银瓶短时间内确实没法不在意… 毕竟单论严重程度,这事儿要是发生在她家里,这个男人肯定早就被碎尸万段了… 可现在发生的都已经发生,苏银瓶也没什么办法,就姑且先从他手里接过了小木碗。 咕噜… “呜——!” 然而,冷不丁喝了两口,苏女侠当即就瘪起了嘴巴,粉润的舌尖儿露在外面,一阵吞吞吐吐。 “好…好苦!” “不至于吧?” “苦死了!你不是说跟贝母一样嘛!” “是跟贝母一样啊,煮出来味苦微甘,还有些涩。” “可是宫里的做法…” “宫里?” 秦琅想起她那把横直刀,这下心里对她的身份更加有数了,但表面还是故作茫然: “什么宫里?” “宫…宫里就是…” 惊觉自己说漏了嘴,苏女侠脸色一红,眼珠子心虚地转了转,唇瓣儿轻轻地嗫喏起来: “就是工地里…” “工地?” “就是竣造功作的地方…你不知道嘛…” “工地叫工里?那怎么不叫地里?” “要你管,懒得跟你说…” 苏女侠抱着佩刀,眼皮子抬起来,望着房梁,一副不想跟秦琅说话了的样子。 “行吧。” 秦琅也不逗她了,把小木碗重新端给了她: “不说贝母了,其实木贼茶就跟普通茶一样,苦味过了就能尝到回甜了,你把它喝完吧。” “……” “嗯?怎么?这可对你的伤势有好处,苏女侠同为江湖儿女,该不会这么怕吃苦吧?” “怎么可能?!喝就喝!” 话到这个份上了,床上的美妇人小嘴一抿,屏住了鼻息,端起木贼茶重新开始喝。 —————————— 趁这个时候,秦琅便细细地观察起了那把夹在苏银瓶【江湖】中间的刀。 既然苏银瓶已经暴露了她可能来自“宫里”的身份,那么她配有横直刀也就不是那么奇怪了。 至于“宫里”的横直刀… 最著名的,就是脍炙人口的【千手奔雷坠梨刀】里的坠梨刀了。 秦琅眯起眼睛打量了没多久,果然在看似朴素的刀鞘鞘口处,发现刻有一朵栩栩如生的梨花。 而刀盘护手上,则又单独刻有一片花瓣。 如此设计,刀身出鞘刹那,便有如一片梨花瓣凋零。 果然,正是坠梨刀。 …… 坠梨刀,实际上是代指朝廷的皇家护卫,羽林卫。 昭观元年,女帝登基,将最高监察机构巡天司改制,设下五千名羽林卫。 羽林卫皆为女辈,御赐犀袍,佩坠梨刀,主要负责皇亲国戚,重要大臣,包括女帝本人日常的安全。 因此哪怕是羽林卫中官品最低的百户,其武力也不逊于江湖上某些小门派的掌舵。 …… 秦琅虽然暂不清楚苏银瓶的武功如何,但光看穿着与气质,她应该也不可能是羽林卫。 之所以能够持有羽林卫的坠梨刀,多半是哪家王公大臣里的小姐…或者夫人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