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低声说起十三年前那个血淋淋的夜。
“我那时候小,只知道凉州城快要守不住了,还吓得哭了好几场。
那天北戎人又一次发起了进攻,战况特别激烈,就连陆伯伯都受了伤。
城门被撞的颤颤巍巍,世子带着大哥,二哥全都上了城楼。
我年纪小,就负责往城楼上运送箭支,后来陆伯母过来了,说让世子带着我们将城内剩下的百姓转移。
城门守不住了,只能放弃城门,引敌人入城,做好巷战的准备。
天快黑的时候,百姓们转移完了,北戎人也攻进了城内。
陆家军利用地形优势,将北戎人牢牢困在了凉州城的巷子里,杀红了眼。
北戎人也没想到陆家军这么能扛,仓惶退出城区。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有人高声喊着是援军到了。
大家都高兴坏了,纷纷倒在地上,有好多人崩溃地大哭,我们总算等到了援军。”
沈默说到这里,顿了顿,眼底闪过猩红的杀意。
“所谓的援军骑着马冲进来,冲着在地上坐着又哭又笑,毫无还手之力的陆家军就砍,一刀一个。
很多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砍掉了脑袋。
陆伯伯和陆伯母反应过来,拼命喊着让大家起来反杀。
可是大家太累了,实在没有力气了,那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陆家军浑身都是伤,只能眼睁睁看着屠刀落下。
陆伯伯带领少数轻伤的人上前阻拦,让陆伯母带着少年护卫军先走。
陆伯母带着我们一路后退,追兵太多了,越来越近,大哥扯掉世子的玉佩,说他负责引开追兵。
让陆伯母带着我和世子先走,陆伯母带着我和世子东躲西藏,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尸体。
眼看着快要出城的时候,被人追上了,陆伯母让我和世子分开跑,说能不能活下来就看我们的造化了。
我跑到一半回头去看,才发现陆伯母她....她以血肉之躯挡住了那些人,最后......”
沈默说到此处,泣不成声。
沈初不由抓紧了衣襟,一颗心揪成了一团。
裴渊突然接口,声音又干又哑。
“最后身中数刀,成了血人一般,她砍断了护城河的吊桥,带着那些人一起掉下了护城河。”
沈初倏然转头,发现裴渊安静地坐在那里,已经是泪流满面。
“你想起来了?”
裴渊捂着胸口,缓缓摇头。
“我只看看到到处都是血,漫天的血,还有一些零碎的画面。
还有箭,好多好多的箭射过来,爹和娘都成了血人。
我不要看到这些东西,我不想看到这些......夜好黑,我好冷。”
沈初见他语无伦次,心中大痛,上前一把抱住裴渊。
她紧紧搂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道:“不要想了,也不要看了。”
她终于知道湛哥哥为何双眼在夜里不能视物了。
那天晚上看到的场景太过惨烈,又亲眼看到自己的父母惨死在眼前。
那种悲愤和无能为力的痛苦让他恨不得眼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所以他失忆了,夜里也看不到东西了。
和小哥的受伤失去记忆不同,他是因为太过痛苦,无法面对所以潜意识不远记起。
眼下小哥的话唤醒了他一部分记忆,所以他才会这般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