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人长相从来是极好的,眼前麻衣如雪的少年僧人已然眉目舒朗,坐着自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气度。
只是她现在心里哽得慌,方才见到无一太过突然,撒谎也没打好草稿。
现时想想,西京中女子都是学的簪花小楷蝇头小楷,她跟着祖父幼时学的苏行书,都算另类。竟然还对着无一说什么学草书。
卫欢在自己脑子里急急跑了几个来回,眼珠子嘀溜溜地左转右转。
但无一自始至终就捏着书册,静静看着,待他翻过了好几页,也不发一言。树梢上黄绿相间的鸟儿声都打破不了此时仿佛凝固的空气。
小人儿皱巴着脸,其实不用开口,无一也能猜出七八分。小骗子,只是他想看看她胆儿到底还有多大。
不想,过了会儿小卫欢挺直的脊梁缓缓坠下,套着稍大的僧袍像一团白叠子,小身子歪歪扭扭就朝一旁倒去。
无一微微蹙眉,及时伸过右手,手掌心便抵住小姑娘的脸颊。
婴儿肥的脸蛋被他大手压成一团,睫毛在闭着的双眼打下了一片影子。小嘴微嘟着,翕动着的鼻翼发出平稳的呼吸。
心真大,竟是睡着了。
阳光洒落瓷白的小人儿脸上,还能看到上面有着稚气未脱的绒毛儿,一副天真幼嫩。
“季执,去查,辅国公府最近有何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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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欢妹妹为什么每次好看的衣服都比我们多?”一个穿着紫蝶罗裙,头上梳着圆圆的包髻的小女孩不满地问道。
“她长得都没有表姐姐好看,凭什么人人都喜欢她?”身旁稍大点的妃色花裙女孩也恼着。
想到那张与她母亲相似惑人的小脸,姜氏面上也不好看,她抱着两个女儿,轻轻地用手抚哄着她们,“阿娘也不喜欢她,不过很快,我们就不用再看见她了。”
随即姜氏笑得温柔地带她出去踏青,甫一转脸,却眼里闪着狠戾,就拿着手上的剪子扑了过来。
卫欢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
入目是个简陋的厢房。还好,还好。卫欢直喘着气,脸上一片凉意,袖子抹了抹竟是梦哭了。
冷汗已将她的衣衫打湿,薄薄地贴附在身上。卫欢颤巍巍地扶着塌,身旁一只小手伸过来忙扶她坐起。
“小施主,你梦魇了。”无真说道,听无一师兄说小施主睡过去了,下午无事他便过来师兄院落探看。
谁料见到卫欢睡得泪痕斑斑,就端坐一旁,转动佛珠为小施主念经平心。
“小施主,你可有何惑?可找寺中长老们一解。除心魔,卫正道,智慧明净,心神便可安宁。”无真挠了挠头,怪他自己佛道不精,怕是帮不上小施主什么忙。
卫欢笑笑,语调天真地道,“大恶之人,灭之;大奸之人,除之。沉疴自能痊,心魔自可解。小哥哥,你说是不是?”
姜氏她们要自己的命,想得倒是称心如意,这一世可就要凭本事了。
有理,小施主果然极具慧根,竟比自己还悟得道。无真一脸受教地点点头。
这一睡就直接把午膳睡过头了,无真留了两个斋馒头给卫欢。卫欢瓷白的小脸朝着无真又扬起了笑,弯着唇瓣甚是可爱,又向无真讨要了纸笔。
无真倏得脸一红,小施主笑得可真好看,待看到小施主接过纸笔,无真顺手帮着研起了墨。
虽然明面上她才六岁,但是前世她跟着那个帮她赎身的书生,可是学过三年丹青。但见她墨水晕于纸间,笔尖轻划而过,勾勒有神,不多时两个女子小像便跃然纸上。
俩女子云髻峨峨,眉目间一股风尘之气,表情也略微阴冷。其中一位女子,左眼角上方还有一方块形印记。
虽然小手腕提笔略显虚浮无力,但也算栩栩如生。
“恃强凌弱,寡廉鲜耻。欺负弱小的人应该找恶人来治更为正道。”卫欢说道,又写了一小封书信,连同那俩女子小像,放在同一个封内。
现在,她就要把这封信送去给敌人的敌人。即便那人是个恶人。
只是,给到乳母和自己随侍丫鬟去送是不行的了。极易打草蛇惊,也不知道她们现在是怎样的处境。敌人环伺,卫欢小脑袋瓜想了想,她还是再去卖个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