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感怀与伤愁并存。这个夜晚,本应孤枕难眠。樱的卧室,灯刚刚熄灭。 “不要,还是不要了……” “这又没什么。快点啦。” 床上,被子里翻转折腾。若若一口气坐起身,顺手一拉,把整条被子裹在了身上。樱平直地躺在一边,两手轻轻合抱身前,笑出了声。 “我……我习惯一个人睡觉……”若若又连忙把被子一角往樱的身上盖。虽然是夏天,山谷的夜晚却还是凉飕飕的。 “只有一张床嘛,又放不下两条被子。”樱说着也坐起身来。轻抱住若若,脸贴着脸,稍稍思索了一会儿,她身体坐直,拉起了若若的手。 “可是,可是……” “好啦。我现在也睡不着呢。”樱亲昵地笑了笑,然后抚mo着若若的手,突然认真地问:“可以告诉我吗。你受伤的原因。” 若若先是一愣,接着便指出雪紫,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樱摇头说不是问这个,而是问她在那以前遭遇的事情。若若迟疑了一会儿,于是将自己所能记起的讲述给了樱。三天前,孤身一人的她在荒郊野外遇上了许多成群结队却不知去向的人,当时很害怕,他们行为诡异,大多是男人,后来,后来就被他们围攻了……若若回忆到这里,不禁惊恐万状喊着头痛,倚靠在了樱身上。 “围攻。男人?”樱惊讶不已,抱紧了若若。 “啊……”若若连忙抬起头,“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樱点点头,说她明白。一切都过去了,现在开始,好好地活下去,任何痛苦的记忆都已经无法挽回,只有从新去快乐、去幸福……樱不知不觉想到了绣绣。此刻,窗外划过一线光,似是流星,樱立即闭起眼,深深地祈祷。 她跪坐在窗前,就像一尊石像。足足过了半分钟,一点都不见动。若若轻手拉开被子,缓慢地挪动身体,静静地朝樱靠近,一直接触到樱的后背,却见她依然定坐、一副虔诚的祈祷姿势。若若的手悄悄移到了腰的位置,渐渐握紧了那把冰凉光滑的匕首。 真不是个一般物件,竟然能够吸附在身体上的刺杀工具。樱,现在就把它还给你! 刀锋正将出鞘,只见樱祈祷完毕稍稍提起了头。仿佛看见了樱那充满微笑的天真面孔,若若猛然缩回了手,不等樱转身便合臂搂住她说:“我想睡觉了……” 樱身体后仰倚住若若,应道:“好吧。呵呵……” 曾经的夜晚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它能让人安睡。那样的日子果真就一去不复返了,必须在孤独与恐慌中煎熬的夜晚,无法宣泄,无法解脱。谁,能给我回忆,能替我祈福…… 若若展转难眠,睡梦中痛哭流涕地将樱抱紧。半夜又从噩梦中惊醒,突然发现樱不见了,昏昏沉沉的,摸便床铺也找不到樱。 夜风萧瑟,湖水清凉平静,只有远处瀑布不注流淌发出落水声音。瀑布上游隐隐闪光,那是刚才流星降下的方向。 河水冲刷卵石哗哗地响。河岸边,夜色中转过一个人影:“你来了,我的战友。” 跟近的身影应声说:“inside,伤势如何。” “呵呵,那点小伤,本人自行处理还是绰绰有余。” “阁下走得太匆忙了,本来想让你去仙仙那里好好治疗。” “没那么严重。战友费心了,伤已经痊愈。” “也好。对了,来找我有什么事。” “既然战友问我,那我就直说。是关于那个姑娘。你……就让她住下了?” “若吗。没错,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那好,传递给你一条信息。战友是什么时候见到若的?” “那天傍晚,在可可的住所第一次见到她。想必阁下也是吧。” “嗯。可是有人看到,当日午时,若出现在南妙羽。” “你说什么。” 午夜山谷,风声,瀑布声,猫头鹰的啼声,声声入耳。雪仙小屋的门轻轻被推开,若若蹑手蹑脚地走出门来,仰望星空,见一束流星般的光从瀑布顶方向斜升而起,划过半个天空,消隐在了山的背面。走到湖边,若若蹲下去,捧了捧清冽的湖水浇在脸上,涨疼的头颅稍稍得到舒缓。忽然觉得身后有东西,若若警觉地回头,见有个黑影向她走来。月光明朗,那人影逐渐清晰可辨。 “你,你是……”若若半躺着向后方退倒,吓得浑身发抖。 “我是雷氏家族的,刹雷。你也可以叫我刹那——”人影继续向前迈行,笑道:“不过我想,你大概早就清楚我是谁吧,呵呵……” 若若再向后退,手已撑入湖水里,“不!我不认识你!”若若使劲地摇头。 “呵呵,这已经不重要了。由我刹那亲自结果了你,不仅为雷氏免除了后患,对粘粘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哦——” 人影说完立地消失,紧接着瞬间出现在若若面前一米之内,像道黑色闪电直劈过来。若若惊得向侧方翻滚,只见那黑电劈入湖中,顿时击起水柱,湖水喷溅,水雾迷漫呛人,竟无声无息。 若若翻起身来就跑,拖鞋掉落,赤脚踩着碎石,睡裙已被水浸湿,沿着湖边,竭尽全力地奔跑,只听后面传来刹那冷冷的笑声,若若不禁按住腰际匕首,湖面上的风猛烈地朝岸边吹来,不觉间刺骨难忍,若若痛苦地抱紧头颅,大脑嗡嗡地响,忽然觉得山谷中处处充满了噪音,直往她耳膜里钻,越发变得强烈,分贝数急剧增强,猛然间像一架超音速飞机从两耳之间呼啸穿过。 若若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呵呵……看你还往哪里跑。”湖水渐渐平静,刹那慢步走过来。“在你死之前——”刹那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一块白色手绢,抖开之后铺在石头上,命若若将身上贵重的东西都交出来放在上面。 见她一动不动地趴着,连哭泣时的抽动也没有了。惊疑若若已死,刹那暗自感到失望。这时,听到面前传来一个声音:“这么晚了,还没有睡啊,刹那妹妹?” 刹那猛然抬头,不由自主退却几步,万分惊讶:“哥哥,也还没睡啊……” 一阵风吹过,石头上的手绢飘然落入湖中。若若从昏迷中爬起,看到了站在她与刹那之间的那个人,那随风飘逸的长发,那清晰的背影。瞬时,头痛仿佛已经感觉不到了,心口却有了撕裂一般的反应。 刹那轻笑了一声,点头说道,“我该回去休息了呢。呵呵……”随即融入了黑夜当中,再也没了痕迹。 若若赶忙跪坐起来,眼泪打着转:“谢谢你又一次救了我,凤……大人……” 夜风中的背影,再也没有任何时刻能够比现在清晰了。若若迟迟等候着,只见他终于转过身来。月光照亮了湖水,若若眼睛一颤,不禁失声道: “你,是你?” “嗯,当然是我了。” 这爽朗的笑,这柔情的声音,若若不相信自己看错,眼前的人,竟然是樱。 “到处找你找不到,以为你就这样走了呢。”樱躬下身来,将若若抱住,“走,回去睡觉吧。” “为什么。以为你是……”若若表情呆滞,有点失望。 “以为我是谁啊。”樱轻轻笑着。 若若慢慢地摇着头,又忽然说:“刚才,他叫你哥哥?” “嗯。呵呵。”樱回答道,“你没听到么,我也叫他妹妹呀,呵呵……” 若若呆呆地站起来,在樱的搀扶下向小屋走去,迷茫的眼神早已寻不到方向。不会错,一定不会错,那是凤的背影,即便是个错觉……可是,凤,你到底在哪里呢,为什么,为什么不愿见我…… 艳阳高照,辽阔的草原一望无际。貌似清晨放牧者的牛羊经过,此刻遍地青草如新生般鲜嫩翠绿。在一处拢起的草坡上,躺着一名壮汉,正酣然入睡。阳光的温度恰好适宜,照在人身上,最能产生昏懒之意。 渐渐地,从不远的地点传来了哄闹的杂音,进一步辨认,很像是移动靠近的兽群。由于耳朵是贴着地面的,那壮汉睁开朦胧睡眼,莫名其妙地翻身向远处张望。“哦哈——”若隐若现的,不一会儿就到了近处,竟然是一大群人。壮汉迷迷糊糊瞪着眼,那些忙乱的脚步就从他身边毫无停顿地经过。跟着转动眼睛,看到他们哄闹地又奔向远方。 “闪开闪开!”其中有个人朝着壮汉撅起的臀部猛力一脚,便将他踢趴在地,壮汉紧喊了声痛。这下清醒了,他张口就骂:“混帐东西,竟敢踢你马克爷爷!呜啊——” 这一脚,刺痛得简直要抽筋,他痛嚎着,竟听到后面还有些零散的人大声叫好,嘻嘻哈哈地又从身边跑开了,正要起身,不知从哪个方向突然又揣来一脚,狠狠踢到了与前次相同的位置上。他惊痛了一声,呼喊不出,只觉得眼前又逐渐迷糊。啃了一嘴青草,半天动不了身,只能任烈日烘烤。他低声嘟囔着:“好倒霉啊……” 渐渐觉得四周已经没有了人,马克轻轻地喘气,正想站起来,忽然闻到一股扑鼻的香气,有个暖暖的东西靠近了他的身体。 “叔叔,你没事吧……”一双柔软的小手抚mo着他的背。心里一阵舒缓,马克满身是汗地坐起来,发现是个小女孩,顺势就靠在了他怀里。哟,这么可爱。马克此时全然忘记了痛,只见这女孩在他怀中来回地蹭,又伸手替他擦拭着汗,抚mo他的脸,“叔叔长胡须了哦,嘻嘻——”女孩温热的呼吸让他神经麻痹,“还痛不……”柔嫩的声音追问着。 马克两眼发直,憨笑地摇头,身体松软,像久经饥饿一般乏力。 “走开!”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打断了马克的感觉,他努力清了清头脑,旁边仿佛又走来另一位少女,浅红穿着,淡妆打扮。定睛一看,原来是蠕虫。 “一边去!”蠕虫又喊了一遍。只见那小女孩猛然抱紧了马克,哭着叫“叔叔”。蠕虫两眼怒视,“再不走,我对你不客气喽?”说着抽出短剑便跳上前去。 那小女孩慌忙推开马克,纵身一跃,跳起两米多高。蠕虫挥剑似追风,从空中灿地一闪而过,轻稳落回地面,转身过来。只听一声凄惨的叫,那小女孩化作一团草屑,散落在马克身上。“三流伎俩。这种程度的马甲还好意思拿出来买弄。”蠕虫淡然一笑。此时,马克脸色煞白,咽了口唾液,喘起了粗气。 草原上,一间简朴的木屋。桌上摆好了刚沏的茶。虽是夏日炎炎,热茶依然会比较解渴。马克忙着在炉灶上准备吃的东西,一锅快要煮好的土豆。蠕虫小喝了一口茶,不禁喷笑出来:“真是看不出来哦,马克你身强力壮的,却是这么容易吃亏的人。” 马克尴尬地陪笑,捂着隐隐作痛的伤处走过来,慢慢地坐下,盯着蠕虫说:“你吃土豆么?今天正巧煮多了一些。” “我不饿。唉,真搞不懂你了,干吗委曲求全地待在这种地方。” “呵呵,人各有志。你看,这草原的风光有多美啊。很久以前,我们的祖先就从繁茂的森林来到了这样广大的草原,开始直力行走,学会了劳动,继而征服整个世界……呵呵,我喜欢体味这回归自然的感觉——”马克细细品着杯中的土产茶叶,长言道。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争论那些大道理了。”蠕虫放下茶杯,说:“我来是有正事要找你的。” “呵呵,粘粘的蠕虫果然还是急性子。”马克又喝了口茶,说:“是为了主题公园的事吧,你的年糕姐姐叫你来的?” “马克果然也还是知人心哦。没错,蛞蝓姐姐交代我,一定要请你帮忙的。”蠕虫笑笑,连忙拉住马克说:“如果我不能请你回去,她一定不会饶了我。你就体谅体谅我嘛。” 马克起身走到门口,看着草原,缓慢地摇了摇头:“我也没办法替你们筹集后续资金。” “为什么,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不是我不肯帮助你们。一来,这是你们粘粘的内部事务,外人着实不便插手;二来,那座主题公园的规模……呵呵,其实年糕能将它营建到这个地步,连我马克也不得不佩服。如果说,这最终环节,能够让公园正式运营的环节,可以通过的话,那么只有靠年糕自己了。” “喂,你说这话,是让蛞蝓姐姐为难,也是让我为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