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敏抱着她的女儿清清,步伐匆匆。
看到沈秋然,她焦急的双眼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溺水者见到了救命浮木。
沈秋然不用问,也知道汪敏找她的目的。
她转过身,返回家中。
在汪敏进屋之前,沈秋然已经拿好凳子给她了。
汪敏一进屋,沈秋然就让她坐下,再在她面前蹲下看着清清。
清清面色蜡黄,眼睛里布着血丝,沈秋然看她时,她不停往汪敏怀里钻。
汪敏抱稳孩子,哄着孩子,焦急地对沈秋然道:“她平时很怕生,一点的声响都能把她吓一大跳,刚才在家,她突然抽搐,表现得很惊恐……”
汪敏想说,孩子可能见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但她又怕说出来,会被有心人听到,去举报她搞封建迷信思想。
“她不是怕生,她是除了见到你之外,见到任何人都害怕吧?”沈秋然想握孩子的手,看看她的脉象,可她刚碰到孩子的手,孩子就哇哇哭了起来。
沈秋然只好作罢,在孩子张大嘴巴哇哇哭的时,她观察孩子的舌头。
孩子舌头发红,舌苔极少,但又极黄。
沈秋然皱眉:“你怀她时,是不是经常暴躁?而且生下她后,更加暴躁?”
汪敏点头,一脸的苦情。
能不暴躁吗?
伍氏经常打她,骂她,覃水玲又仗着从小跟在伍氏身边长大,有伍氏撑腰,常常欺负她。
她一边隐忍被伍氏一家欺负,一边又心生不服和不甘之气,然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暴躁地发脾气,踢床脚,捶墙壁,挠地面,指着天空怒骂老天爷没眼睛……她就是一个懦弱和暴躁的结合体。
生下女儿后,她有一段时间很恨女儿的,恨她为什么是女儿而不是儿子?伍氏那么重男轻女,她又生了个女儿,她的日子还怎么过?
女儿出生后,她开始把暴躁的一面,在女儿的面前发挥。
女儿怕她,又需要她。
她一边对女儿大发脾气过后,一边又愧疚自责地抱着女儿哭。
慢慢地,她发现,女儿跟别的孩子不太相同。
女儿三岁了,才只会说三句话,就是娘、我怕、我饿。
而且见到伍氏,覃水玲和覃水玲的两个孩子时,都是怕到缩成一小团,如果把她放在凳子上,要是伍氏他们在,她就能一动不动在凳子坐上一天,不哭也不闹。
汪敏也把这些都跟沈秋然说了,沈秋然听了,眉头都皱成了川字形。
她不解地看着汪敏:“你家男人在部队里当兵,应该有工钱,你干嘛不拿着这份工钱,带着孩子过?非要跟伍氏他们挤在一块?”
沈秋然并不想多管别人家的生活,她只是替清清心疼,好好的孩子,因为大人变成这样:“你女儿已经神经衰弱了,还是很严重,还影响了肝。”
汪敏不懂神经衰弱是什么病,只是被严重吓到了。
她急急地问沈秋然:“神经衰弱能治吗?要怎么治?”
沈秋然冷眸逼视汪敏:“吃药治疗的同时,你得帮你女儿换环境,她之所以神经衰弱,是她还在肚子里面,就一直在一个充满恐惧、惊吓、暴躁、暴力的环境成长。”
“她脸上,手臂上那些伤痕,是指甲掐伤留下的吧?是你婆婆或妯娌掐的吧?”
汪敏眼里透着一股恨:“除了她们,还有谁!”
“你明明不喜欢她们,为什么非要跟他们生活在一块?在农村也有兄弟结婚之后分家的吧?”
“我想分,我家男人不同意。”
“……”
不同意,身为妻子的,就不能态度强硬一点?
沈秋然搞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男人都喜欢三代同堂,四代同堂甚至五代同堂地生活在一起。
就算看到自己的妻子跟婆婆关系不好,跟妯娌关系不好,也不愿意去分家,分家又不代表不孝顺,分家又不代表断绝关系!让几代女人聚在一起斤斤计较,争争吵吵地过日子,他们就不心烦?他们就不过问一下自己的媳妇在这个大家庭中,生活得开不开心?他们就从不为自己的媳妇孩子想?还是他认为自己很无能,分家之后,凭他一个人的能力,根本就养不起妻儿?
可是汪敏说了,她男人的工资,全都会交给伍氏,伍氏就用她男人那份工资,养活着大儿子一家,这说明黄闻详的工资是能够养活妻女的。
沈秋然只是在心里吐槽了一下,也没有说什么,她给汪敏写了药方:菖蒲5钱,茯神7钱,钩藤3钱……
汪敏拿着药方,看着上面的字,“要吃五副?多少钱一副?”
沈秋然皱眉:“大概一毛多一副,你家男人一个月的工资不剩地交给伍氏作为一大家子的生活费,难道自己的女儿需要几毛一块钱吃药就没有?”
就因为清清是女儿,所以不被重视?
汪敏低头,“我有钱,这半年来,我是以死相逼,我家那位才肯把工资交给我,我婆婆跟妯娌有意见,但不管她们怎样打我,我就是不交出去,我说全都拿来买药吃了。”
沈秋然看着汪敏的脸色,“你也有肝病,暂时是生理性的,但你不调理,不改变一下你的情绪跟性子,生理性就会变成病理性。”
“生理性?病理性?”汪敏一脸茫然。
沈秋然平静地看着汪敏,念在她说的那句“我相信你”的份上,沈秋然温和地跟她解释:
“你的身体本身就很健康的,但你平时喜欢怨人,恨人,恼火,烦躁,压抑。怨人会导致你消化系统出现问题,恨人会让你心情压抑,影响了你的睡眠,恼火会导致你呼吸道出现问题,烦躁会让你肝火上升,内分泌失调,直接伤肾伤神,妇科病不断。”
“你目前的情况并不严重,只要你改变一下性情,不需要怎么吃药身体都能慢慢康复,我称它为生理性,如果病情严重,需要吃药治疗甚至是恶化,吃药都治疗不了,我称它为病理性。”
汪敏听了后,懂了。
她苦着脸道:“你说的都全对,我在我婆婆和妯娌面前,不敢发脾气,我只好在她们不在时才发泄。”
“我平时是怨天怨地,我恨我婆婆跟妯娌,她们天天打我,打我孩子,吓我孩子……只要跟她们生活在一起,我就不可能不去怨,不去恨,不去恼,不去烦。”
沈秋然沉默地听着,不说话,她能说什么?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如果是她,她绝对不会让自己过那么糟糕的生活,她一定要分家!
汪敏突然抬头,眼睛闪过一抹光:“秋然,你说,我要不要分家?”
沈秋然:“或许你带孩子到另一个地方生活,跟她多说话,多逗她玩,她就不会像今天这样抽搐发病,她就不会这么怕生胆小。”
汪敏突然笑了,“我相信你!秋然,我能去养殖场干活!养殖场有宿舍,可是没有人愿意住在那边,我不怕猪屎臭,我愿意在那里住宿,我让我家闻详下班就回那里去住。”
沈秋然轻笑:“你能这么决定,我替你感到高兴。”
汪敏拿出三毛钱递给沈秋然:“这是给你的看诊费用。”
沈秋然只拿着一张:“看诊费一毛就够了。”
汪敏微愣:“我找岛上郎中,每次看诊费都没三毛,你只收一毛?”
“你只收一毛,其他人要收三毛。”
“为什么?”汪敏受宠若惊。
沈秋然对她浅笑:“因为你告诉了我,伍氏和覃水玲出了岛。”
汪敏闻言,愣了一下。
随后,她笑了。
沈秋然也笑,“你平时要是这样多笑,身体也不至于这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