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检验影片回播的间隙,女主播朝着廊道方向挥挥手,过来一个带牙套的助理四眼妹,端起工具箱打算为她补妆。侦探一瞧,便高喝外边的人不准跨过粉笔线,并让她脱去西装,扎起马尾。因为之后将要面对的局面,是错综复杂难以想象的,得有个弄脏全身的思想准备。
“老戴,你说这个三十多岁的妇女生有异相,究竟她能办得成什么?”见侦探正目不转睛盯着女主播背影看得发呆,我用肩顶了他一下,问:“一会儿这娘们究竟跟谁上?”
“你难道不觉得她很优秀,并且特别漂亮吗?”老戴依旧啃着手指,含笑答道。
“是挺漂亮,但那是化妆术堆出来的,就因为这些?老戴,我怎就瞧不出她生有异相?”
“嗐,跟你直说了吧,她跟咱们进去,啥屁作用都不起,难道你们从不看电视吗?竟不知道她是谁?那是dixiewendy(迪克西.温蒂),九频道的当红花旦!这种妞你平日里是见不到的。而我倒要问你了,你们干这些事图的是什么?总不见得是兴趣爱好吧?人不都得吃饭谋生?挣钱养家吗?我拖她进来就是为了让dixie亲身体会一次,让她经历这个毕生难忘的夜晚,那样,她会与我走得很近,往后自然就成了我的资源。”侦探朝对窗一扬手,叹道:“你们有那么多的免费矿工,会四处奔走相告挖矿源,我不也得为自己打算打算吗?嘿嘿。”
《由此节起,dixiewendy(迪克西.温蒂)主线人物,正式登场。》
原来这老家伙故作高深,利用资历分派人员,图谋的全是他自己。但话说回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也是常理。总之,这位女主播就这般莫名其妙被卷入事件之中。
“kid,你为啥不跟他们去,独自待在安全的大屋里?你这帮狐朋狗友都在笑话你是个娘娘腔呢。”对面酗酒的壮汉,见小玛又被排除在外,不由叫道:“你们占了我家好些天,却将我儿子晾在一旁,这是人办的事吗?真当我好说话?老子这就过来与你们评评理!”
“你可千万别冲动,他们都说了,接下来去闯左厢将会很危险,所以让我留在原地。”四眼慌忙冲他摆手,应道:“这几个哥们也是担心我安危,怕你会乱来罢了。”
“老子不管他们怎么想,我就问你,既然你成天出门偷东西,那去闯一个破屋有没有胆量?要是我儿子你就别给人看扁,咱们家素来都是出英雄好汉的,字典里没有废物这个词汇。”壮汉瞪着牛眼哇哇乱吼,侦探便再三陈述危险,当得到决然回答后,只得让四眼做热身准备。
“boss,影片检测出来了,你最好来看一下。”四眼妹在门外探出半颗脑袋,冲着女主播叫道:“而且二号摄像机,拍到更加不可思议的画面,这需要慢放三十六倍速才能被看见。”
“abraham(亚伯拉罕),去让阿盖到楼下搬反射投放屏上来,摆在对墙中央位置。”女主播蹙紧柳眉思索片刻,说:“还有,给我搞部对讲机来,其他摄像机不要停。”
女主播喊人搬来一块反射板,架在仓库大门正对面,以方便屋内所有人都能看到,同时让四眼妹丢进来一个步话机,随后与门外的摄制组对话,让他们开始将录像带回播并慢放。
一位五十来岁名唤lott(洛特)的胡子男,可能是现场的第二负责人,因此通篇操作以及说明,皆由此人详细讲解。他向在场的所有围观者承诺,以下影片内将出现的画面,都不是特效与剪辑,侦探没有任何故弄玄虚的嫌疑,这一点,此刻五楼楼面站着的百多十人,均可以全体作证。至于接下来作为参考而商定战术的影片,将不会出现在电视新闻里。
话音一落,洛特便吩咐一位穿花格子衬衫的黑人小哥gaye(盖伊)开始回播。
(因九频道的意外出现,故而腾生出许许多多的新人物,他们服务于媒体和娱乐界,因此被称作工作帮,隶属第二主线人物。从此节开始,dixie称为迪姐,lott称为胡子叔,助理四眼妹abraham称作牙套妹,黑人小哥gaye成为阿盖。)
反射板上投放出颠倒的视野,屋内九人成了被围观的猩猩。我忽然觉得自己在别人摄像机里显得很不起眼,而且还略显瘦弱青涩,当然这些不重要。录像带停在三点零三分时,开始正常播放,随后到了零五分被胡子叔喊停,跟着阿盖开始调节速度。于是,一帧帧画面犹如图片般开始移动,终于在三十九秒时,出现了惊人的一幕。
那就是仓库大门,以一种肉眼所无法捕捉的速度,迅速合上又迅速恢复原状,仅仅占去两帧的画面,核对下来可能只有0.05秒,快到在场所有人难以察觉。这亦表明,krys所说的重重拍门声,并不是一种集体性幻听,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实。然而,这些都还不算事。
阿盖接下来播出的画面,才真正叫人毛骨悚然。那便是刚才录制时,二号摄像机无意间记录下来一段画面,由于镜头偏左,故而显得不很清晰,但意思基本都到了。这部分内容发生在零五分的开始,也就是黑色破门还未合上又被推开之前。在原本阴暗的五楼楼底,慢慢出现了一团乌黑的油腻,是个模糊人形。它停在现在过道气窗的位置前,忽然开始飞窜过来,带起的风让围观者头发也跟着一起飘起,现场至少有二十余人感觉到有东西从身边跑过!
一群围观群众惊得目瞪口呆,随即跳开气窗一带的楼廊。迪姐也是浑身打颤,刚要发问,裤兜里手机响了,那是她的顶头上司,此刻也正在看直播,便要求与现场负责破案的老戴通话。侦探刚拿起,听筒那头就传来一阵焦虑的喝问,声音响得我都能听见。
“那个戴斯蒙,黑影是怎么回事?这些画面又说明了什么?你能适当解释一下吗?此刻九频道电话都快被人打爆了,咱们的收视率今晚节节攀升,大家根本不知该怎么回答!”
“好说,这组画面是我起先没有料到的,但它和屋内乱走的脚印无关。我已经说了,真正的凶灵是这所仓库,而不是碎剐女鬼,所以它会反复出现在屋内,就像你们的录像带回播,原理都是一样的。至于黑色人影,它既可能是造成0514变成问题房的元凶,也可能不是,这当中折射出一个讯息。”老戴装模做样地点起支烟,将手机还给迪姐,再不开口了。
“这又是怎么了?老板正催着问你话哪,他说明天请你们到台里,大家若有意向,可以签份合同详谈,但话说半截,这样依旧无法给接热线电话的工作人员一个交代。”
“这恰恰是不能透露的,因为妖魂类的凶灵懂得窃听,你若提前曝光自己的发现,那么仓库就会相应调准韬略对付你,等干掉了这件奇案,我自当详细说明!”侦探面容肃穆地朝迪姐摆摆手,随后盯着她光滑白皙的脖子打量,抬手要她解开丝绸蓝衬衫几颗衣扣,露出性感的乳沟,笑道:“dixie,你可知我请你进来是干嘛的?你是我们里最美貌最性感的人儿,因此要充当新的不漏香。今晚能否击败这座仓库,你便占据了成败因素的一大半呢。”
所谓不漏香,字面含义就是温香扑鼻色诱凶灵的人饵,形容她像吕库古小姐那样,是台柱子般的存在。迪姐被他这么一捧,只得吊起胆子问侦探接下来该怎么做。老戴指着她和小玛,说他们仨归为一组,然后让我、krys和女兵另结一组,剩余的帕科和两位严肃的朋友,依旧留守在起居室雷打不动。如此布局,可做到相互策应,绝不遗漏细节。
跟着将由他们仨先去打头阵,当进入吸烟间后,再由我们这组开始跟进。老戴急着想见证的,便是那只遗失的打火机。倘若魔魇里的物件当真出现在屋内,我则将被证实,拥有移魂控梦的潜质,那么将起到救火员的作用。虽然他说得很玄乎,但此人确有几把刷子,其实力不亚于过去吕库古阴宅结识的那批暗世界菁英头目。
“我无法跟你说得太透彻,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去领悟,如果发生危险,你有与那只东西较量的本钱。”侦探抬手看了看表,然后在左厢破门前站下,摩挲着指间戒指叹道:“每个人都从不懂到懂,这是一个过程,你干着急没用,大家的性命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老戴,你先等等,”迪姐扯住侦探袖管,指着门外的摄制组,问:“我不论成为什么香都随便,但之后要进里头去,摄像机便无法跟拍,这么一来九频道会遭人诟病,例如骗局、故意博人眼球等等言论都会出来,你说该怎么解决?而且有他们在,也能捕捉忽略的细节。”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即便胡子叔和阿盖不说,我可能也会提出。然而老戴沉思了片刻,说也可以通融,放摄制组进到起居室,不能再提其他要求了。而且他还让人到处去找油漆,全都盛在餐盘中,贴墙摆得密密麻麻。作为资深灵异播客的范胖开始质疑,问通常这种事,难道不该撒胡椒面或糙盐粒吗?为啥偏偏要选油漆呢?
“因为大屋才是凶灵,油漆的事你就别管了,这是我们布罗韦克家擅长的婆迦截霁术,当然会与民间传说有所不同。如果条件允许,我巴不得找一群梵天鸡来,可惜来不及了。”
摄制组进门后,又带来几只头带式摄像头,让侦探与我分别安在帽上。因为一会儿转身去扑左厢,他们只能拍到众人的背影,所以这两个视窗,也会被连接到监视屏上。我见krys打从右厢出来便一直低头不语,便问她在想什么?是不是因迪姐成了不漏香而在生气?
“不,我是担心面容被曝光,这件事现在闹得太大了,难免会威胁到霍利斯曼。”她咬着下唇,去找阿盖商量,问能否给她加上马赛克?她不喜欢抛头露面。胡子叔虽觉得奇怪,却也不多问,回答krys说这是后期剪辑处理的工作,他会写备注,保证会遵照她的要求。
此刻时间是三点五十分,侦探说先休息十分钟,四点整开始正常行进。趁着这段时间,有什么要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之后便只能各自为战,彼此顾不到了。
我见dixie正在左右奔忙,很少运动的她出了一身热汗,这种养尊处优的美人要她去经历鬼乱,实在有些勉为其难。便走到这高瘦女人身边,扯了扯她的胳臂。
“怎么了?”她迷惑不解地望着我,问:“besson,你是不是也想起了什么?”
“不,dixie,这件东西你先收起。”我打背包取出两个皮筋扎紧的小布包,递给她一个,说:“这是过去我们在另一处险恶无比的公馆内所搜集到的黑铁屑,它看似普通却不是凡物,对付半妖尸鬼十分有效。如果事情滑入到失控的那刻,你就撒出去,它也许能救到你。”
“既然那么有效,besson,你何不留给自己呢?再说我也不会用。”迪姐可能意识到侦探对她有意思,或许会格外眷顾,故而一口婉拒。在我看来,老戴只是在利用她,不论是冲着钱途还是当下。dixie被推在最前线,必将承受最凌厉的鬼烈。这个女人因工作缘故,正被迫从事她所不愿接触的烂事,不论属于哪种阶层,实际与我这种人无异。
“不管你怎么理解,总之黑铁屑必须得收下。”我哪管她乐不乐意,强行将布包塞进她裤袋里,随后扭头便走,迎面撞上krys,她正用一种古怪的表情上上下下打量着我。
“怎么了?”我随口问道。
“哦,没什么,只是这样不太好吧。自己女友就在边上,现在就急着对另一个女人大献殷勤,总觉得那样有些。。。”krys嘴一歪,坏笑起来。
“嘿!看什么哪?难道你真喜欢这个老女人?这都什么品味?”女兵见我目不转睛盯着迪姐沉思,不由打了个响指,骂道:“那种白领婊最会拿腔作势,从她嘴里吐出的每个字都是公关。在她眼中,你就是那种低学历没工作的loser,跟乞丐没区别,头脑里只钻研来快钱,拿上就跑去吸毒和卖醉,最终像滩臭肉僵死在街头。不信问问krys,女人最能看得清女人。besson是你我之间的秘密,不许她随口这么叫,真是气死我了。”
“抱歉,我刚才有些分神了,”我朝krys扫了一眼,她也是同样不悦地瞪着我。同性间不融合尤其以女性为烈,看来果真如此,想着我又问:“你刚才说什么?”
“她虚假笑容的背后,全是鄙夷的目光,那种白领婊是瞧不起下等人的,并觉得你随时都会打劫她。真当她会拿咱们当回事?这就是一拍两散的合作,最终挣大钱的是他们,咱们是为人做嫁衣!”女兵白了我一眼,讥讽道:“所以还是歇着吧,你泡不了她,上床更没戏。”
“我当然知道,但是从她身上,我瞧见了当初吕库古小姐的影子,就像老戴说的,每个人都从一无所知开始,未尝经历是不会知道有多惨烈,所以于心不忍。”我抚着小樱桃敦实的双肩,叹道:“这是我们不曾接触过的新领域,我在乎的是你和krys,会盯紧你俩的后背。”
十分钟转瞬即逝,老戴面色从容地向俩人一扬手,缓缓走进了头一间浴室。随着蓝紫色薄光蔓出,他在屋里打亮了夜灯笼,开始嘁嘁嗦嗦撬起边角来。此举也是为了验证我的魔魇真实性。在迪姐的协助下,俩人很快掀翻镜台下一大片黑金砖,随后冒出两个被石灰填堵的排水孔。这亦表示,曾有过两个座便器安装在此。到这时,侦探的脸上开始浮现起笑容。
“这么一个平淡无奇的小子,竟然能从吕库古阴宅活着走出,看来不是没原因的。”他自言自语,让四眼甩进去螺丝批和榔头,开始在附近敲打起来。不久之后,半堵墙面狼藉一地,老戴忽然制止住迪姐,吹干净眼前的灰末,说:“sonslelavabosetrouveuneva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