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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 5:Ciliegio(小樱桃)


  我在一阵嘁嘁嗦嗦的嘈杂间被搅了清梦,当爬身起来,太阳已隐没在酒店露台的储水塔背后。红衣黑裤的罗素正站在边上,拿着签收单与附近苗圃工人闲聊,见我缓缓醒来,便要我帮把手,将修剪齐整的鲜花分别插入水瓶。他告诉我,用风信子打底,再配上紫丁香,最后再放上几朵玫瑰。露台晚上被住客包了,到时要张灯结彩,扑鼻异香更是少不了的。

  当做完这些,看了下腕表,已是下午五点,我点起支烟打量街景,预备抽完下去。凌晨时范胖说着说着就睡过去了,状态显得十分差,见他如此小玛等人也不好勉强,便将兴趣移到我身上,说起各式各样的话题。我自然不会透露吕库古阴宅的任何讯息,只推说是死胖子一直在做这方面的研究。他们见我气色也很差,自己开始天马行空地讨论起来。我就是在这种杂谈间感到晕晕乎乎,最终眼皮沉了下来,便就着长条沙发将身一蜷,熟睡过去的。

  夕阳在远处公园绿化带洒落橙色余晖,将人工湖变得满目金光,这让停在道前的一台黑色GMCSuburan7显得越发古板,活像个大块头神甫跻身在盛大婚礼会场中。不知今天是个什么日子,街角空空荡荡,行人稀少,越发让我对破解0514仓库感到前途渺茫。

  下到六楼客房,见Krys已经起来了,屋里坐着小玛和他那群严肃的朋友。范胖对他们让前台要挟买了间房感到过意不去,就掏出钱还他,四眼接过后打算下楼再续定一天,并抡着胳臂说他那班朋友听我们描述得心痒难耐,也要亲眼去见识,所以晚上陪我们去冲塔。

  “你先等等,去闯问题房这是必然的,但不是今晚。通过这通折腾,我们已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了。所以在重新打开那扇门前,有必要先去做几件事。”见小玛起身,范胖一下将他按住,说:“第一件是需要配材料以及添设备;第二件就是要确认那碎剐女人的身份,这就得拜托过去帮我搞资料的那些黑客哥们了;最后一件是确认那东西类型,到底是不是螺蛇。”

  于是,凌晨那个没说完的话题,再度被抛到了桌前,为了方便众人都能理解,死胖子开始拿先知预言打比喻,如此也好循序渐进帮助消化。

  历史上那些能够做出预测的人,不外乎有三,第一类是靠占星术,通过对天体运动位置来卜占未来;第二类是某种随时都能入睡的人,依据梦境来推测未来;第三类就是超能力者,他们利用灵魂出窍去跨越时空线。超能力说听起来很玄乎很扯淡,但它有根据吗?你别说还真的有,史威登堡和达文西就属于其中之一,他们能提前知道自己将死于哪一天,并在这之前做完全部的遗产分割。这一点在许多动物身上都具普遍性,属于人类尚未解锁的潜质之一。

  既然人类有很多的分类,自然丧失肉身的魂魄也各具类型。人们对鬼屋凶宅乐此不疲,往往是受它表面神秘色彩所吸引,导致了许多播客不假思索就去闯,往往因此就遭来厄运。范胖和眼镜通过经年累月的研究,拼凑出博大精深的两页破纸,分别记录了以下几种形态。

  第一种是危害等级近乎于零的散魂,它们会徘徊在自己生前待过的场合,有时会被别人捕捉到;第二种是略有危害的幽灵,它们有领地概念,不愿老宅被别人占据,所以会显露形体吓走住户;第三类是颇具危害的厉鬼,生前遭受迫害或折磨,耗尽对生存的希望,最终只留下执念,会主动袭击出现在自己周遭的陌生人,让他们缠上疾病,轻则拉肚子重则发疯。

  而螺蛇是属于特别奇怪的一种宿灵,它虽死在了他处,却不会祸乱当地,而会在身前掩埋宝藏的场所现身,守护它们不被人发现。对付它方式比较简单,那就是找出真相,让秘密昭然天下,只需移动位置或是干脆焚毁,那么螺蛇也就不复存在了。

  换句话说,0514仓库内,必然埋着迄今为止还不为人所知的秘密,这导致那个被碎剐的鬼魂频频现身,不让大屋售卖出去,生怕被旅客在无意中找到不能曝光的物件。

  “那最厉害的一种又是什么呢?”小玛听得津津有味,为死胖子点燃一支weed,问。

  “你是问危害等级为百分百的那种?可惜没有记述,因为乱闯的人全都死了,没有任何幸存者。凡是进入它巡游区域,人就被困死其中再也出不来,最终因饥渴,因惊惧,而绝望地死去。至于名称,还没人命名,是个空白的概念吧。”范胖微微一笑,心头深藏功与名。

  “嘿嘿,老范,你所说的那种,在法国阿韦龙森林里就有,我倒知道一些。”见他那副得意的神情,我忍不住就想抬杠,便打鼻孔轻哼一声,说:“在我们当地,管它叫黑曼巴。”

  “哦?每次我只要随口说点什么,你就肚子里会有存货?是不是那样?那好你来开课,给老范我这种佐治亚乡野村夫开开眼。”死胖子正被小子们如群星捧月,自当对我爱搭不理。

  所谓黑曼巴,为眼镜蛇科的一种,是非洲大陆上最大最剧毒的蛇类。而我将要说的,真的像死胖子认为是在胡编吗?当然不是,这也是在福利院里听来的传闻之一。在这座森林深处,有一个特别的山洞,人若误闯进去便再也跑不出来。曾有逃生者挣扎着爬到距离洞口一百多米的地方,竟拔枪将自己轰爆脑袋而亡。

  当地的土著没事绝不会跑去附近狩猎,并说里头住着名唤黑曼巴的妖怪,它不仅针对人,对其他动物也是格杀勿论,只有果子狸和貂才可平安进出。相传这种恶灵会释放出某种霉斑,人在里头会感到被烈火焚烧,而且疼痛指数会不断升高,最终难以忍受便只得饮弹自尽。

  “人因为对自身以外的东西很无知,一直以来将许多无法解释之事,附加上迷信神秘。这个道理就像原始人瞧见雷电认为是上苍的惩罚,遇上地震就会杀羊宰牛祭祀,现代人还会不会那样?压根就不是什么法力或障目,那类东西会像传染病毒般,将某种情绪或感受成百倍附加在人身上,最终让他们痛不欲生才了断生命。”我脱下帽子,梳理着长发,叹道:“海洋里有电鳗,陆地上有蝮蛇,你怎知老妖中就不会有这类具有生物特性的鬼东西呢?”

  “有点道理啊,你是说咱们也得当作学科来分类,好比你说的黑曼巴就相等于尸魂界的金皮树?它能绝杀几乎全部生物,却唯独对付不了某些不起眼的狗獾?我怎么就从没往这方面去想呢?”范胖一跃而起,忙掏出马洛的本子开始记录起来。

  “这两天我可是大长见识,对了。”小玛推了我一把,问:“你昨晚说的残鸦修道院故事,我有一点想不明白。如果追你的就是血腥修女,她是如何做到同时出现在好几个地方?”

  “这个问题,你还是等霍利斯曼回来问,他有过深刻体会,而且,”我朝正在床头叠衣服的Krys指了指,低声道:“咱们至今都还瞒着她,那种事不方便在此详说。”

  就这样,我们与小玛约好,目前先停两天,等一切准备妥当再说,下次冲塔,就放在周三凌晨,我拿明天夜班与前台妇人调换,如此一来所有参与者皆可保持充沛体力。

  回到前台前,面目丑陋的妇人正在吃晚饭,她始终对我与Krys充满敌意,认为我俩是故意为坏她好事来添堵的。我不知前些天她说要去医院看她伤腿的兄弟这件事还算不算数,便凑上去找她商量换班,岂料她满口答应,忙将外套一脱,喜逐颜开出门走了。

  晚上八点,我感到阵阵发冷,似乎是有些感冒了。正缩着脖子枯坐着,就闻听有人来订房。抬眼一瞧,来者很是不善,便立即拉下脸,口吻生硬地问她来做什么?

  “你这店子,难道还往外赶顾客不让住?我要投诉你!”该人说着,便掏出手机来。

  “我只是开个玩笑,没说不让你住,但你跑来这又是为什么?”面前之人,正是曾与我在山铜矿井并肩作战的女兵,此时穿了条碎花小裙子,洗得白白净净,涂着香水并抹上粉色口红。老实说这身打扮让人很不习惯,还是浑身污泥血迹的外观与她身份比较贴切些。

  “我来是想看看吕库古小姐,那么久没见我挺想她的。”她将手一背,打量起四周环境。

  “原来你也好这一口,可惜他早就不是什么小姐了,现在的模样绝不会令你喜极而泣。况且人也不在店里,出门办事去了。”我扫了她几眼,笑道:“你何不上酒吧找别人?”

  “我当然知道他已恢复过来了,只是很好奇男性的原貌会是怎样,他几时回来?”

  “大概还有几天吧,我说你怎么就不明白?”说着,我窜出前台,搂着她的肩示意看向二楼餐厅,指着正在打饭的Krys,说:“那个就是他真正的女友Chris,林锐是个专情的男人。你自己与她比比,论相貌哪点及得上?这小子哪怕在此,也不会同你多废话。咱们不追求也不捍卫自由,与你们自由宪兵理念不同,所以你哪来还打哪回会比较好。”

  “自由宪兵是指自由结合的佣兵联合团体,你知道个屁。我又没说要拆散这对鸳鸯,打个招呼吃顿饭总可以吧。再说了,这里是美国,他与Chris又没成婚,彼此间仍是独立的。”女兵满不在乎地推开我,打钱包码出叠票子掷在案头,说:“先定三天,我等他回来。”

  “好吧,既然你那么坚持,名字?虽然你提过但我已经忘了。”我回到电脑前开始打字。

  “查理,或者谐音小樱桃,总之随便啦。反正这阵子也无事可干,索性就在夏洛特多住一阵。”她掏出驾照丢给我,又问:“他现在也在这破店当小二?理应也挣不到几个钱吧。”

  “他是个无聊男人,因Chris特别喜爱这家店,所以他为哄老婆开心也选择留下,至于薪资根本没在乎过。”见她不住眺望远处的Krys,我忽然觉得让她住下或许会很有趣,便故意叹道:“其实咱俩与你挺有缘的,你若真对林锐有意思,我作为他兄弟可以从中撮合。”

  “用不着,我就是顺路来看望他而已。”她口吻冷漠地招呼门厅过来提行李,玩弄着脖颈间的铂金链子朝电梯而去,我微微一笑,将回执单置入营业夹子,房号赫然标着0512。

  她会不会打电话投诉?抑或是罗素会偷偷告诉她隔墙屋子的事?我全不在乎,这套单间本就是待售的,也不存在任何问题,无非靠近居民楼会有些嘈杂罢了。就算半夜跑来吵,顶多给她再换套客房。不过,我觉得像她那种吃佣兵饭的人,心脏理应要强过普通人许多。

  果不出我料,女兵住进去后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其实我倒是有些盼她能打来电话,毕竟长夜漫漫独自坐着很是煎熬。偌大的底庭一片漆黑,屋子四角开着绿惨惨的小灯,耳旁满是厨房冰箱运行的枯燥节奏,会让人感觉时间流逝显得特别慢。

  这种静谧的环境下,却有一个好处,容易使人沉下心来,去想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我不由将接触过的那些女性在脑海中一字排开,对照着做个比较,那么暂且也将她计算在内好了。

  勿容置疑的,小苍兰是所有女性中最璀璨的明珠,也是最接近我审美的第一人。但倘若时势造人,真给我与她凑成一对,或许也难保长久。天生丽质的条件下,她会有许多爱慕者追求者,即便十分忠贞,我恐怕也会因各种猜疑而难以忍受。女人长得适可而止就够了,太漂亮自带一股不忠人妻的气质,作为两口子则很不适合。而且,她过于重情义和悲天悯人,会让我这种人透不过气,时刻处在窒息压抑之中。想着,我将她的名字在纸上划去。

  接着浮现在眼前的,便是那惨死在雷音瓮的紫眼狐狸,她是所有女性中长相最甜美的,披着年轻灵动的外貌,其实是个大我许多岁的老货,成熟而世故。正因为这点她懂得投人所好,又专擅勾引挑逗,是个玩脑子的高手。而像我这种初出茅庐之辈,很容易就会中了她的道,头脑发热替她冲锋陷阵,即便到死也不会明白遭人利用。接着,她也在名单上被勾除。

  那么剩余的女招待也好,圣维塔莱也好,包括车厢的短发女杏子,在我眼中甚至连女人都算不上,自然不必拿来做比较。这样算下来,就只剩下这个叫小樱桃的女兵了。

  此人既谈不上好看也谈不上难看,长着一张大众脸,是作为垫底的存在,完全没有魅力,只不过脖颈和手指长得比较优美。她如果作为伴侣是安全的,可以不必提防会产生情敌。但我隐约感觉她有些不简单,身上具备了某些独特的气质,至于那是什么,现在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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