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怜微微皱了皱眉,随即看了看洁净到一尘不染的周遭,明白了自己再次被父亲打断了施法。也许是有了上次的经历,他变得对混沌警惕多了,哪怕自己只是用这种力量拯救濒死的朋友,也不被他允许。 银怜微微低了低头,启没说什么,但他则拽出了孤岩的灵魂,来打破这父母之间尴尬的沉默。 启看着孤岩完好无损但更加晦暗的灵魂,不断的用变细的手指将孤岩的灵魂放大、拉长,甚至是铺成一张平面,来更方便的让他看到孤岩灵魂中的全部能量和精魂。 也许是想让银怜明白孤岩并无大碍,这种只有神明创始者才能看到的情景,启并没有关闭和女儿的视觉共享,但银怜心中则是觉得父亲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他依然在用强大的力量规劝并干涉着自己的一言一行。而启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女儿,孤岩是完全不同于她之前见到过的百分之九十七点六的生物的,用混沌的力量来救他类似于用魔法聚能火炮轰击水中游弋的长鱼一般,极不合理,也太过小题大做。 但启的自尊和架子让他还是不愿意和这个几纪没和自己交流过的女儿说话,哪怕她现在正微皱着眉,抿着嘴故意将头扭向一边,虽然启背对着她,但他已经将魔力扩散到和神力一样的范围,内部的一切她都了如指掌。 启用宛如钢针一般的手指挑出了一根靠近灵魂上方的暗黄色丝线,这代表着孤岩灵魂中的记忆。启扯起了其中的一段,在他的视野中,孤岩的记忆已经严重超出了他灵魂的范围,基本可以说,这条丝线远远的朝着远方无限延伸,只不过跨出灵魂范围的部分都是漆黑的颜色,如同深渊,几乎无法认为这部分真的存在。 启看向了这段记忆,再用两根手指放大,记忆的丝线上是数不清的波动和凸起,仿佛被点击过的角羊的表层皮毛,杂乱不堪且根根歪七扭八的直立着,这代表孤岩最近一段时间接触到了非常能够改变他认知的知识或经历。 启正要观察一番,银怜的声音不适时的传了过来。 “就和之前一样吗?看我们的记忆,一览无余。” 启并没有停下一微秒的动作,而是细致入微的观察着孤岩近期经历的每一件事,事无巨细。 银怜一只手抓着胳膊,无力感和窒息感让她不得不低下了头。 “就和你控制我们一样,现在也要控制他吗?” 启观看着其中的几段记忆,表情木然,动作却迅速而精确,寻找着他在意的片段。此刻,在银怜的眼中的启形体非常模糊,完全不同于平时那般有着极高的魔力浓度,如同闪烁着星光的夜空、如同深夜风平浪静的大海、亦如同布满黑磁矿的沙海,深邃而不可知,平静而缓慢。 “就是你如此忌恨曾经的过往,才……” “我是为了把曾经失去的一一夺回来!” 启的声音空灵,但相当洪亮,且不断的环绕在银怜头顶的天空中,仿佛此刻一兽一神正坐在圆球形建筑中,回声嘹亮。 “所以你才打算把他们都赶尽杀绝吗?” 启听到银怜的话,看似表情和动作都毫无波澜,心中却是起了一丝波动。 “你现在,”银怜抱着刚才被混沌侵蚀的左臂,一步一步向着启走去,操着质疑的口气,带着坚定的口吻,“就如同那些曾经失败过的父母一样,强行把自己的意愿加到他的头上,只是因为自己失败过,就希望押宝在他们……” “怎么,”说了半天,启终于肯微微回头,用耳朵“看”着银怜的方向,“你难道在替他说话?” 银怜低了低头。 “别告诉我,你是对他感兴趣了。” “不,我只是,”银怜咬了咬嘴唇,“很高兴能有一位真心好学的徒儿……” 启笑了笑,此刻,他还是相当的赞同当初那个拼尽全力也不愿舍弃感情乃至落得个众叛亲离的年轻的自己。 “你都活了一百多纪了,应该不会对这种不靠谱的臭小子感兴趣,我推荐过很多次了,树河他们……” “那又怎样?!我们结合有意义吗?你创造我们的时候,有考虑过我们没法诞生后代这一点吗?” 启听到这里,终于还是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而银怜说出这句话时,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多纪以来,他们没有忘记是启用尽一切手段夺回了他们的灵魂、并为他们重塑了凡世的肉身、并给他们每一个存在都赋予了一定量的神力,让他们能够畅游魔法王国,虽然代价是启的控制,但平心而论,他们在启这里得到的最好的财富就是独立思考和自由。 就像是被说到了心里在意的地方,启低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你好像,很久没有和我说过这么多话了。” 银怜依然是低着头,抱着胳膊的模样,她不想看到这个自称是他们父亲的圣神,更不想因此产生一丝的愧疚感。假如启因为让他们拥有了第二次生命,便可以以此作为理由,让每个叶地罗加入他“无上荣耀的大业”,那绝不是银怜认可的理由。在她眼中,战争永远是解决问题的最差方案,虽然启认为是最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