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虞至今还记得,温庭瑞去卫国公府找她:“礼部的人说,他还未娶妻生子,不能入皇室陵园。
他生前说,他最喜欢新虞城的桃花酒,荣安王和王妃决定,在新虞为他修座衣冠冢。
沈迢安此人……罢了,待阿危的衣冠冢建成,我便要去游学了。
姐姐,他日沈迢安若是为难荣安王府,还请你……出手护得一二。”
当年,温庭瑞沉重又疏离地朝她行了个礼。
彼时,她和沈迢安已经诞下一子一女,长子沈奉昀一岁多,长女沈怀瑜刚满百日。
她问弟弟:“你要抱抱奉昀和怀瑜么?”
温庭瑞远远看了眼两个孩子,别开脸:“抱就不必了,我等下要去送阿危最后一程,他不喜欢小孩……”
温知虞后来想,那时,庭瑞大约就已经知晓,燕止危的死,和沈迢安脱不了关系。
庭瑞恨沈迢安。
可,她是沈迢安的妻。
……
温知虞收回思绪,望向铜镜中的年轻面孔:“庭瑞,眼下有件要紧事,你可以帮帮我么?”
“你只管说!”温庭瑞大方应道。
温知虞转头:“你和燕止危关系好,在中秋之前,你都务必把他看住,别让他出京城。”
余下的,再徐徐图之。
“啧啧啧……”温庭瑞夸张道:“姐,你都还未嫁给阿危,就要开始管束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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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
温知虞辩驳。
她只是不想燕止危死。
“我懂!”温庭瑞使劲儿挤眼:“你放心,我定会把阿危看得死死的,不让他迈出京城半步!”
得了保证,温知虞放心了些许。
一连三日,鹿鸣院大门紧闭。
期间,武安侯派侍女来送了一次活血化瘀药,长公主的侍从则来送了几次清暑茶。
每次,侍从都要带句话:“长公主和侯爷问,郡主可想通该选谁了?”
答案,只有一个——
燕止危。
任由谁都看得出,温知虞这次是铁了心。
武安侯气得不轻,关上房门发了好大一通火,把花了一个月时间写的字帖撕得干干净净。
等他发泄完,长公主才道:“侯爷喝杯清火茶,消消气,我去同阿虞谈谈。”
长公主到时,温知虞正在抄写经书。
她放下笔,起身行礼:“母亲。”
长公主缓步走至书案旁,低头去看:“侍女说,这几日,你一直点灯熬油地抄写经书?”
温知虞应道:“是。”
她容貌生得极好,肌肤似雪,身段窈窕,乌黑浓厚的长发绾成松散柔软的髻,配上一身素服,宛若月下昙花,清透灵动……
这样好的她,只有沈迢安才配得上。
长公主拉了温知虞坐下,语重心长道:“议亲的帖子,我与你父亲暂且压下了。
阿虞,燕止危实非良人,沈迢安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你性子软,万不可择错夫婿……”
“母亲。”温知虞没有反驳,而是问:“您觉得,成婚后的女子,要如何才算得上幸福圆满?”
“自然是能与夫君白头偕老,儿孙满堂。”长公主应道。
温知虞眼睫轻颤。
上一世,她与沈迢安勉强算是儿孙满堂。
可,她不幸福。
温知虞看向已育有三个子女,却依旧年轻貌美的长公主:“倘若您的夫君眼里唯有权利和家族,一生从未与您交过心,将您困于一方天地,不停让您生儿育女,再把孩子们送去联姻,让孩子们重复父亲和母亲的一生……
这样的一生,也算幸福圆满么?
若我得的是这样一门婚事,您和父亲也会乐见其成么?”
长公主神色凝重。
从前的阿虞,识大体、知进退,乖巧又听话,从来不会忤逆父母和长辈。
如今,怎么跟转了性似的?
长公主思来想去,试探着开口:“阿虞,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不好的事?”
“这些日子,女儿反复在做一场梦。”说辞,温知虞早就编好了:“梦里,女儿嫁给了沈迢安,堪堪活到四十余岁,便油尽灯枯、郁郁而终。”
说着,她红了眼眶。
竟有这等梦?
长公主愣怔了片刻,才劝解道:“阿虞,梦是作不得数的。”
“一场梦做作不得数,那日复日、夜复夜地做同一个梦呢?”温知虞问:“母亲,您敢保证梦不会应验么?”
长公主被问住。
她红唇微动,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门口传来侍女的声音:“长公主殿下,宫中派人送了做秋裳的布匹来。
另,太后也派人来问话了。”
“问什么?”长公主问。
侍女回道:“议亲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