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之中,我鼓起勇气,坚定地向前踏出一步的次数有多少呢? 一。 好像就一次。 那一次我从天台边缘上踏出了那一步,结束了我的生命。 再有的话,就是这一次了。 不过这一次应该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第一次鼓起勇气,坚定地向前踏出一步,一步,再一步…… 因为当我还是人,却不被周围的人称之为人的时候,我是多么惧怕他人的目光,甚至害怕白天的阳光,害怕阳光下我的影子跟着我、看着我,我是多么想从世界上消失,或者变透明,变成人人都看不到,所以我鼓起勇气所踏出的那一步,其实是没有勇气继续往前走的一步。 我的愿望似乎实现了,但却是在死后才实现。 我变透明了,路过的人一点都看不到我,阳光穿透我的身体,在地面上留不下一点影子。 但今天,我却被看到了。 我被我自己看到了。 当那道蓝光拂过整个城市,照过我的身体后,地面上的水洼、窗户上的玻璃、人们眼中的瞳孔倒影……一切能映出物像的东西都如“照妖镜”一般,照出了我比还是人时更不像人的怪物模样。 还好,只有我能看到我自己。 不好,为什么我会看到我自己。 这下,我变得自己都害怕自己了。 蓝光,这一切都在蓝光过后改变了。 于是,我来到了发出蓝光的地方。 这里,聚集了许多和我一样的人。 以前,我很害怕去人多的地方, 现在,他们都看不到我。 未来,我想让所有人都看到我。 愿望,我在蓝光中看到了似乎能让梦想成真的希望。 在一众不敢往前踏出一步的“围观群众”中,作为其中一员的我也知道其中原因,但我还是鼓起勇气,往说不定结果是灰飞烟灭的蓝光中走去。 还是人的时候,我逃避所有人的目光,这次我变成了鬼,我要让所有人逃避我的目光。 在我获取蓝光的力量后,当那些“围观群众”看到出现在蓝光中的我后,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目光看我。 惊讶?这是一定的,毕竟我像是变魔术一样凭空出现。 愤怒?这也会有的,我夺走了他们最渴望得到的东西。 杀意?毫无疑问。 …… 正在城市中飞驰的蓝光突然停下,因为此时它已经来到了城市的边缘,顺利地覆盖完整个城市,紧接着便以来时数十倍的速度往回收缩。 我睁开了眼睛,看着怪物张舞着爪子朝我走来,虽然已经达成目标,但现在的我还没收回力量,犹如正在破茧重生中的蝴蝶,尚未完全从茧中脱离,翅膀一点也没展开,无法移动,更不能做出防御,甚至不能举起手挡一下。 难道梦要醒了吗? 难道真的不能梦想成真吗? 明明努力了这么久,一切都要功亏一篑了吗? 强烈的无力感席卷全身,不过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感觉。 为什么我会想起这些…… 难道已经死掉的鬼也会在再死一次的时候播放走马灯吗? …… 这下全部力量都是我的了。 我举起透明不可见的手,但现在或许是因为离蓝光太近而显现出了细微的轮廓线条,看来真的能梦想成真了。 …… 这下真要醒来了。 我闭上了眼睛,此时的我还是在回收根本来不及回到自身的力量,所以在闭上眼睛后,就真的闭上眼睛了,什么都看不到。 真希望醒来的时候是在床上,真希望这一切都是梦,真希望奇迹会出现。 嘶啦,如布匹撕裂的声音在我头上响起,这是我的脑袋被撕开的声音吗? 为什么一点疼痛都没有?是因为我变成了鬼,感觉不到死亡的痛了吗? 为什么我现在还能思考?是因为鬼不会死,死了等于没死,所以我还活着。 因为想象中的一切都没发生,就在我准备睁开眼睛前,我的鼻子突然闻到了一股奇异的气味,这股像是某种花香的气温进入我的鼻腔,下一秒,脑子里就检索出了与之匹配的记忆关键词。 我睁开了眼睛,只见一个拳头洞穿了怪物的爪子,而那个怪物的脸变得极度扭曲,变得更怪物了。 奇迹真的发生了。 “是你。”我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问题是我问你才对吧。” “老大,怎么你一从厕所里出来就不见了。” “老大,要是不去厕所的话就不用把时间抓得那么极限了,而且我们已经变成鬼了,膀胱都没了,不用每次打架前都要上厕所吧。” 教室门口,有一高痩一矮胖的两个人。 “是你们。”我看着他们两个说,他们就是把我埋进沙子里取乐的人,是不请自来的人;老大?看来他也是其中之一,原来不止两个人闯进来。 “是你。”他们同时伸出手指向我。 “是他,怎么了?你们也认识?”他依旧保持着拳头贯穿怪物爪子的姿势,因为怪物被贯穿爪子后姿势也没变,在打架多年积累的经验中有这么一条:当你把拳头伸进对方嘴里,最好敌不动,我也不动。 虽然这不是嘴巴,但也差不多。 “他就是我们说的沙坑里的人。”高瘦和矮胖异口同声地说。 “我……”我刚要说些什么,但已经来不及说什么了,对话就此结束,因为那些在外围观察的人和兽已经渡过“怎么会突然有个人出现在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的震惊,然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此时正是前面提到的“异变之际”。 他们一拥而上,有的露出血盆大口,有的如飞头蛮一样伸长脖子,有的摇摇晃晃地飘来,有的浑身湿哒哒地爬来…… 他们的速度很快,不过比他们的速度更快的是从远处天边急速飞来的蓝光。 蓝光再一次掠过他们的身体,然后血盆大口变成樱桃小嘴,脖子迅速缩回原形,摇摇晃晃飘着的正摇摇晃晃地往下坠落……不过浑身湿哒哒的也还是浑身湿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