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权如狼牙棒上的蜜糖,
谁来品尝?
贪婪如海上的波浪,
时消时涨。
出门左转右拐再抬头看,
是供着三个神的殿堂。
千亿个世界里的千亿个寺庙,
就剩这最后一个和尚。”
唱到最后,身穿艳装的六女一齐纵身跃起。跟着魅羽也双脚离地,以飞快的速度盘旋着在每人脚底下用力托了一下。被她这一托,六女借力飞上了更高的空中,魅羽紧随其后,七女摆成了一个巨大的“七”字。观众的掌声呼声响彻云霄。
******
这一曲下来,把众人看得是目眩神迷,一时间无人言语。待到七女下台后各自归位,却见十二位时辰官中的三位中年女时臣官互相使了个眼色。当中的申时官是个面容削瘦、颧骨高耸的妇人,站起身来,冲众人说:
“我看这不太合适吧?七仙女们历来是雍容华贵、文静贤淑的典范,方能配得上我们德荫四海、母仪天下的王母娘娘。魇荒门七女的舞蹈美则美矣,但略嫌不入流,实难登大雅之堂,更不用说去天庭表演了。到时玉帝和王母若怪罪下来,说我们举荐的歌舞有污视听,可就不好了。”
其他二女听了当即附和。当中的酉时官说道:“这次的参赛选手虽整体不及上一届仙姑们,但当中也算有那么几个端庄大方的。我看下午的赛事,魇荒门就不必参加了吧?”
说完后,三女一齐望向子时官,一个年级稍长、神态举止透着威严的人。看样子这人是十二个天官中的头儿。
“这……”子时官目视前方,并未望回她们,“倒也不必如此极端吧?”
其他的男时辰官们虽未开口,但一个个看样子也像是对女官们的话不以为然。
“就是嘛,”坐在子时官身后的一人突然阴阳怪气地说道。也不知是哪个天界的来客。“我看几个老娘们多半是嫉妒了。”
“什么人在那里胡言乱语?”申时官气得脸都白了。“天庭要选什么样的人,也轮得到你们插话?”
卯时官听到这里像是终于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我插句嘴总行吧?”
说着抬起一只手,指着三个女官,另只手还握着魅羽的衣服。“天庭这些年来,就是给你们这帮贞洁烈妇搞得无聊透顶、生气全无。说实话,这次魇荒门的小姐姐小妹妹们要是选不上,那我也不想当这个破官了!我去其他地方找乐子去。”
他话音刚落,观众席中便嗡声四起,三个女官的脸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坐在东道主平台上的大公子元霁见状,站起身来打圆场。“上午的赛事既已结束,我看大家不如先用点简单的午膳。下午是单个问答,可能耗时更久。”
******
为了节省时间,没有另辟午饭场地,而是由仆人们将大盘端着的馍馍、蔬果,和点心送到观众席中,任由挑选。
小川看样子早就饿了。魅羽要了好多样食物摆在面前的桌上,挨个给他尝,看他能吃啥、喜欢吃啥。铮引坐在一边,诚惶诚恐地递这递那,三人看样子就像一家人。
但即便如此,也没能阻止手拿魅羽上衣的卯时官走过来,往三人面前一站,躬下身。
“穿这么少,冷不冷?”他问魅羽,并把衣服递了过去。“不冷的话,衣服留给我作纪念好不好?”
魅羽接过衣服,冲他笑了笑,说了句谢谢,继续给小川喂饭。
“小娃真是可爱哦,多大了?”
这个卯时官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打算走。铮引心里就奇了,既然看到人家都有了小娃,旁边还坐着个男人,这都不死心吗?
魅羽回答了小川的年龄后,卯时官又一句接一句地问她为啥要来做七仙女啊,她做了仙女小娃怎么办啊啥的。铮引正听得心烦,却见昨晚请他去旖晴房中的那个女仆又来了,说大将军叫他过去一趟。
他放下碗筷,在心中叹了口气。假如这不是个女仆,是个男人的话,他说不定会扑上去掐住来人的脖子,像涅道那样冲他喊:“还有完没完?没看到我在和心爱的人吃饭吗?你们一个个要么把我呼来换去,要么当我不存在,知不知道再过几天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无奈只得站起身来,跟着女仆离开了露台,朝昨晚下榻的地方走去。估计是大将军的部下在他屋里挖出了一早被人埋好的银子,找他过去问话。这一路上,铮引都在焦灼地思考着该如何解释和应对,于是就忽略了一个问题。
“就在里面了,”女仆在一间大屋前停住,指了指开着的屋门。
铮引既是护卫首领,自然知道这几间屋子确实是索宇和孙女住的。于是也没有多想,便走了进去。
外屋没有人,他站在屋中央,转了个身,就看到里屋摆着一个浴缸。刚刚除了外衣、正打算脱掉内衣的旖晴站在浴缸旁边,身侧还有两个女仆在伺候。旖晴望见他后便大惊失色,尖叫了起来。
他愣了一下,心道:不好!连忙跑了出去。来到屋外,刚才那个女仆早已不见了踪影。这才意识到之前过于担心军饷的事了,竟然忽略了一个问题:若是大将军真的找他问军饷的事,又怎么会遣一个女仆来?
不用问,这肯定是崇辅设的连环套。昨晚上请他来,估计也是在这位大小姐沐浴的时候吧?
那他该怎么办呢?此刻听到屋里那两个女仆正在大呼小叫地嚷着要去“报告老爷”,估计索宇很快就会知道。想了想,干脆回比赛场地,等着索宇亲自来训斥或派人来提他好了。
******
走回湖边时,下午的赛事早就开始了。几个天界女子正站在台上,轮流回答着问题。索宇不在,只有崇辅坐在前方,好像正聚精会神地观看比赛。但铮引知道他心里估计早已乐翻了。
坐回魅羽的身边,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然而她是什么样的人?只看了他一眼,就神情严肃地把小川放回摇篮,扭过头来低声问他:“出什么事了?”
他还未答话,便听到索宇的咆哮从湖岸传来:“铮引你这个色胆包天的混蛋!看我今天不劈了你!”
台上台下登时鸦雀无声。大家齐齐转身,望见怒发冲冠、大踏步走过来的索宇,身后还跟着四个亲兵。他一踏上露台,崇辅便站起来,假惺惺地拦住他。
“大将军这是出什么事了?有话好好说嘛。”
索宇一把推开他,走到铮引和魅羽的面前。“你这不都有老婆孩子了嘛,为啥还要打我孙女的主意?还有点羞耻心没有?”
铮引立刻站起身。“大将军你误会了,你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今天上午我就收到军报,说在你前庭地的府邸挖出了那批丢失的军饷,还说顺带发现了你私通夭兹人的信笺。”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愤怒地挥舞了两下。
“我当时为了保全咱们修罗人的颜面,决定等狩猎结束回去后再审问你。谁知你、你……”冲身后的亲兵一摆手,“把他给我带走!”
四个亲兵立刻从索宇背后冲上前来,两把刀一左一右架在铮引的肩上,同时他的手腕也被绕到身后的二人死死扣住。铮引百口莫辩,只得叹了口气,从座位里出来,跟他们向外走。心想只要索宇不是就地处决自己,回修罗后见到涅道总有机会慢慢解释,怕只怕崇辅在回去的路上又耍什么坏心眼儿。
还有魅羽……他回身望了她一眼。从索宇踏上露台的那一刻,直到此时,她一直双目微闭,不知是在打坐还是干啥。唉,想不到和她的最后一次重遇这么快就结束了。
走了几步,却听她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慌不忙,但透着极度的疲惫,就像是刚打了一场大仗。“哎等等,我说索宇大人,你还真是急脾气。”
索宇估计先前已从崇辅那里知道魅羽的身份了。见是她开口,总得给涅道几分面子。“夫人有何话讲?”
“你刚才说铮将军犯的那三件事,都不是什么复杂的事。要弄清真相,也不见得就得大动干戈。”
索宇回转身,正色地问:“怎么,你知道内幕?”
“别急,咱们一样一样来。但眼下有件事必须立刻办,如果你想知道是谁把铮将军骗去大小姐屋里的话。”
说到这里,她站起身,朝西北方向指了指。“赶紧派人去最近的那条小河,在一棵歪脖树旁边的水域里打捞。快去!晚了,可就不一定找得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