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庄子的时候,已经是掌灯的时分。 庄子前的官道上,还见着一个拉牛车的卖炭翁,穿着旧袍,没赶几步,便不住地搓着手,试图抵住这入夜的冷意。 陈景买了半车,只花了不到二钱的银子。当然,他凑够了一两,喜得那卖炭翁扯着老嗓,差点给他跪地磕头。 有了这半车炭,庄人也无需冒着寒冬,出庄伐木烧炭了。 陈景心事重重,脸庞之上,还有着一股子淡淡的后怕。他一直觉得,和司马卓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但整个南方,诸如这种事情,除了司马卓,谁还能做得到。 况且,他只认识这司马奸诈。 “宋钰,账柜上还有多少银子?” “一千三百多呢。”端来热汤的宋钰,想了想开口。 从吴州跑马回来,陈景已经往账柜上,多添了一千两的银子。 “取五百。” “陈景,你要买什么吗?”宋钰怔了怔,疑惑开口。 “捐入北面寒灾的善款。” 在陈景看来,最难的事情,并不是赚银子。而是如何在这样的世道,带着这帮子的庄人,想办法活下去。 银子没有,可以再赚。但和袁四桥那帮人之间,人情淡了,以后很难补回。既然已经寻了司马卓帮忙,这募捐的银子,他出的份额,自然不能太少。 五百两,乍看很多。但实际上,动摇不了庄子的根本。宋钰的账柜银子,还有他身上的银票,加起来的话,哪怕捐了五百两,还能剩下三千多的数目。 有些善,终归要做的。 陈景原本还担心,宋钰会觉得多。但没有想到,宋钰并无二话,直接取出了五百两。 “陈景,你与我小时,都吃过很多的苦,特别在冬日,别人不请帮工,你我只能结伴出城,去挖薯块来吃。” 讲句难听的,陈景的这具身子,说是宋钰养大的,也不为过。 北面的寒灾,几十年一轮回,放在上一轮,大冉王朝国力尚在,多少能接济一番难民。 现如今,王朝之势摇摇欲坠,赈灾之事,估计是要草草了之。天灾与人祸,在很多时候,都是压垮一个封建王朝的最后稻草。 陈景只希望,在南方这边的胡尊,能循着大先生的书信,好好筹措善款,再捐到北面京城。 当然,吴州商府那边,需要沿途护送的刘尊,要不了多久,也会跟着赶来淮州了。 …… “我张素,向来是济弱扶倾的人,性子敦厚善良。以往拜佛之时,时常能感悟菩萨低眉之像……在此,我愿捐十两银子。” 登丰城的巡抚府里,张素的话刚落,四周围间,尽是一片无言的沉默。认真地说,胡尊是南方变法派的掌灯人,他们亦同意算变法派。 但终归和京城里,那帮愿意舍头颅抛热血的不同,大多人的心底,总想留着一条后路。 胡尊闭目。 作为南方六州的巡抚,除开官俸之外,他亦在暗中,扶持不少族人的生意,官职。比起一身清廉的大先生,他算得一个富户。 而且这一次,是要上交到京城,大先生亲自过目的。 “笔吏,便写我胡尊……二百两。记着备注,这二百两银子,是从伍到至今,攒了好久的私财。此番,愿全部奉上,帮助大先生救济灾民。” 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这募捐的份额,需要一个很微妙的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