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唯独没有好好提拔你。”
“到了今日,你因我的缘故,连飞鱼服、绣春刀都丢了。我对不住你啊,巴沙。”
巴沙却道:“常帅爷这是说哪里话。要不是您,我到现在还是湘西巷里一个销赃的小贼头呢!”
“钱宁、石文义、张采能够身居高位,是因为他们丧了良心,背叛了您,投了刘瑾。”
“我却是有点良心的。虽不多,但够用。”
常风拍了拍巴沙的肩膀:“好兄弟!来日等我重掌权柄,必十倍报答于你。”
巴沙道:“那我先回家收拾行李了。告辞。”
常风点点头:“嗯,去吧。”
巴沙走后,常风叹了声:“这真是患难见真情,日久见人心。”
刘笑嫣道:“钱是英雄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家里账房上还有一万两银子。你带八千两走。”
“你被贬为驿卒,是个官儿就能管你、为难你。到时候就得拿银子开路了。”
常风苦笑一声:“这么多年了,只有别人给我送银子买平安,我拒收的份儿。没想到竟有我给别人送银子买平安的一天。”
常风耍得这一手金蝉脱壳计,简直就是隐秘万分、神乎其神。
但还是有人看穿了他的心思。王守仁算一个,正德帝算一个。
西苑豹房。
江彬正在陪正德帝练弓箭。
江彬早就暗中投靠了常风。常风遭此“大劫”,他自然要在正德帝面前旁敲侧击,为常风说情。
正德帝一箭正中靶心。
江彬叫好:“皇上神射!皇上威武!”
正德帝放下手里的弓,接过火者亚三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汗:“跟我皇姨比,我的箭法还是差了几分。”
江彬趁机接话:“常帅爷被贬贵州。不知老皇姨是否同行啊。京城到贵州山高路远,贵州又是个烟瘴之地。老皇姨久居京城,一定住不惯......”
正德帝瞥了江彬一眼:“你要替常风说情?”
江彬跪地:“皇上,常帅爷是忠是奸,您比谁都清楚。”
“他这样的功勋老臣,如今却落得个被贬谪的下场......老天不公啊!”
“噗嗤”,正德帝笑出了声。
正德帝摩挲着弓角:“你以为常风今日早朝自请贬谪,是一时冲动、头脑发热?”
“你要是这么认为,就被他骗了!朕的那位姨父聪明着呢!”
“告诉你吧。他这叫小杖受,大杖走!”
江彬一头雾水:“小杖受,大杖走?请恕臣愚钝......”
正德帝笑道:“你想不明白吧?那就对了。常老狐狸的把戏,能轻易让人看穿嘛?”
正德帝突然张弓搭箭,再射一箭,又是正中靶心。
常府那边,刘笑嫣给常风收拾了六个大木箱的行李。
常风看着六个大木箱,苦笑一声:“我是被贬谪,又不是奉旨出京办差。得走着去,没有马车、没有官船。”
“这么多东西,我怎么带得了?”
刘笑嫣一愣:“是啊......这么多年你每回出京都是坐官船,换陆路有驿站马车伺候。”
“唉,这回却是要靠着两条腿。”
常风道:“多带几双鞋吧。要走整整四千里呢。”
说什么来什么。就在此时,魏彬前来传旨。
常风来到了大厅接旨。
魏彬道:“传皇上口谕。念常风多年效力,颇有微劳。此番贬谪龙场,准其途中用驿站马车。钦此。”
常风叩首:“臣接旨,谢皇上隆恩。”
魏彬压低声音:“皇上还是想着您的。可着大明朝,哪有被贬的官员坐驿站马车的先例?”
常风意味深长的说:“魏彬,你这人本性不坏。你在刘瑾手下要好自为之,迫害忠良的事,刘瑾若交给你。你能推脱便推脱吧。”
魏彬拱手:“多谢常帅爷教诲。我牢记于心。”
西厂。
西厂督公谷大用正召集了五六个人议事。
这五六个人,都是西厂管密裁的杀手小头目。
谷大用道:“刘公公下令了。绝不能让王守仁活着到龙场。”
其中一个小头目拱手:“督公放心。杀一个被贬官员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咱们手拿把攥。”
谷大用却道:“只是跟他同去龙场的常风碍事。刘公公下了严令,杀王守仁,但不得动常风。”
小头目面露愁容:“这就不好办了。要是常风那厮护着王守仁......”
谷大用道:“不好办也得办。刘公公的命令就是圣旨!你们好好谋划谋划!”
显然,常风和王守仁的被贬之路不会畅通无阻。
又或者说,真圣人的悟道之路,会有千难万险。
王守仁府邸。
常风来给他送金疮药。
王守仁挨得那几十“用心打”廷杖可不是开玩笑。他根本下不来床。
常风道:“有个好消息。皇上准我贬谪途中用驿站马车。到时候你可以躺在我的马车上南行。”
王守仁道:“我又要沾常兄的光了。”
常风话锋一转:“有件事我得提醒你。这回咱们南行,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我怕刘瑾派出厂卫的杀手密裁你。”
“我久在厂卫,对厂卫的尿性太了解了。密裁是厂卫的本行。”
王守仁道:“我已经想到了这一层。不光在路途中,即便咱们侥幸走完四千里路途,到了龙场驿。他们也会在龙场驿寻机下手。”
“所以我想,咱们是否先去南京,经南京去龙场?我打算在南京见我父亲一面。”
常风点点头:“成。那就经南京去龙场。放心,途中我会尽力保你。我常屠夫也不是吃素的,除了精通杀人,亦精通于保人。”
“另外,东厂还控制在张永张公公手里。我会让他派人,暗中保护咱们。”
说到张永,王守仁压低声音:“常爷你临走前,得提醒张公公一件事。”
常风问:“哦?什么事?”
王守仁道:“让张公公想办法,调一个人回京。”
常风追问:“谁?”
王守仁答:“三边总制,杨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