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把军粮囤积这个重担交给了常风,常风丝毫不敢懈怠。 翌日上晌,常风再次来到盐池城北的粮仓视察。主要是部署防火事宜。 盐池县的属官、衙役、民壮共计两百多人在粮仓内集结完毕,接受常提督的检阅。 常风打眼一看,有些惊讶。他问鲁淦:“鲁知县,你手下这两百人,一半儿都不是汉人啊。” 鲁淦答:“常提督有所不知。宁夏地方汉夷杂居。当地既有汉人,也有蒙人、回人。” “这些蒙人、回人在咱们汉地居住多年。识汉字,汉话,用的也是大明通宝。” “他们对大明无比忠诚。鄙县一半儿的官差都是蒙人、回人。” 常风对异族人始终存着几分芥蒂。若这些缺中有鞑靼王子的细作,在粮仓内放一把火后果不堪设想。 时间紧迫,过两日各地粮草就要陆续运来盐池了。常风没有精力对县衙的一百多名异族官差逐个甄别。 于是常风道:“鲁知县,把你的人带回县衙吧。粮仓守卫事宜,一律由我带来的边军接手。” 鲁淦道:“常提督,下官和僚属们也想为大军直捣贺兰山出一份力。” 常风笑道:“你若想出力,就带着官差和百姓,好好修缮下城墙。粮仓这边,自有边军负责。” 话到这个份儿上,鲁淦也只能带人回县衙。 徐胖子问:“常爷,伱是对这些异族不放心吧。” 常风点点头:“万一里面有一两个鞑靼细作,到时候一把火烧了军粮。你我就只能自裁以谢下了。” 三千边军中,为首的是宁夏前卫指挥佥事仇钺。 此人三十出头。是宁夏边军中出了名的青年悍将。 许多年后,仇钺的儿子给他生了个孙子。因生孙子的当晚仇钺梦见鸾鸟,于是他给孙子起名仇鸾.自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常风吩咐仇钺:“仇佥事,咱们带来的三千边军,两千负责城防。一千负责粮仓护卫、防火。” “记住,任何人不得带火折子进粮仓。晚上巡查时打灯笼,灯笼要过数。巡查完一一熄灭。” “粮仓最怕火。咱们得断了火源。” 仇钺拱手:“遵命,常提督。” 常风又上了粮仓内的望楼。 他手搭凉棚,向外一看。顿时他蹙起了霉头。 粮仓附近,密密麻麻全都是民居。 若有心怀叵测之人,在民居内用绑着破布抹着火油的火箭,朝粮仓攒射。那粮仓定然失火。 军粮囤积大事,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常风下得望楼,吩咐一名士兵:“快去把鲁县令叫回来。” 不多时,鲁淦被士兵叫了回来。 常风吩咐他:“粮仓周围半里之内的民居,全部腾空。暂时苦一苦百姓。让他们另寻住处。” 鲁淦一愣:“敢问常提督,要百姓们离家多久啊?” 常风答:“暂时定四个月吧。每户补贴十两银子。这笔银子从三边总制衙门的军费上出。” 军务提督、锦衣卫大佬下令,鲁淦不敢怠慢。立即带着衙役们,挨家挨户劝百姓搬离。 自然,有些上了年纪的百姓是不愿意离开自己家的。衙役们也只能强行驱赶。 粮仓那边。常风来回巡视着,仔细查找还有什么纰漏。 常风连防鼠、防虫之事都想到了。力求做到万无一失。 几日之后,各地筹集的军粮陆续越了盐池城。 常风仔细的核对军粮数目、成色。 因有五十石粮的数目对不上,他甚至将陕西一名负责押粮的府同知砍了脑袋。 这是在杀鸡儆猴。 这日,常风正坐在粮仓之中,与河西巡抚衙门的一名官员核对数目呢。 仇钺走了过来:“常爷,有件稀奇的事。” 常风问:“哦?什么事?” 仇钺道:“有个衣衫褴褛的鞑靼人进了城。此人鬼鬼祟祟,到处打听常爷您身在何处。” “巡城的弟兄觉得可疑,就把他给抓了。” 常风大惑不解:“鞑靼人?打听我?他怎么知道我在盐池?带他来见我。” 不多时,几名士兵将一个五十多岁的鞑靼人带到了常风面前。 鞑靼人一看就知道经过了长途跋涉,身上还有刀伤和箭伤,血疤未干。 常风问:“你是什么人?” 鞑靼人直接掏出了一方木牌。 这木牌上没有刻字,没有图形。木牌是柳木制的,乌漆麻黑。 他将木牌双手递给常风。 常风到手中掂拎,面色一变。他了一句不知所谓的话:“京城德源号的茶叶越来越差了。” 这话的时候,常风直视着鞑靼饶眼睛。 徐胖子一头雾水:“常爷,你什么胡话呢?德源号十几年前已经倒闭了。” 常风却没有搭理徐胖子。他屏息凝神,等待着鞑靼饶回答。 鞑靼壤:“是啊,雨前茶都招了茶虫。” 常风又道:“故人已乘黄鹤。” 鞑靼人接:“烟花三月下扬州。” 这两句诗的都是黄鹤楼。却不是出自同一首诗。 上句出自崔颢的《黄鹤楼》,下句出自李白的《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 常风这是在跟那鞑靼人对暗桩的接头暗语。 常风一把握住了鞑靼饶手:“你是.黑柳?” 鞑靼人哭出了声:“在下锦衣卫南镇抚司百户,巴勒孟旰,南司暗名黑柳,拜见上官!” “呜呜呜,整整三十六年了啊!终于又见到锦衣卫的上官了!” 锦衣卫在草原派遣了大量的暗桩。 其中在鞑靼部中地位最高的有两人。 一个暗名“黑柳”。 一个暗名“磐石”。 这二饶身份,是锦衣卫的顶级机密。 只有常风与王妙心、已故的孙龟寿三人知晓。 “黑柳”巴勒孟旰,潜伏鞑靼部三十六载。先后虚与委蛇效力过三位鞑靼汗。一路升到了察哈尔草原的达鲁花赤。 这个官职,相当于大明的浙江巡抚。 “磐石”哈达,潜伏鞑靼部三十一年。当到了王子的帐前万户。 这两枚暗桩,都是孙龟寿在三十多年前派往草原的。只有孙龟寿见过他们。 这些年,他们没少向南镇抚司传来重要情报。 常风最敬重这些不顾生死,深入虎穴潜伏的暗桩。 他将巴勒孟旰搀到了椅子上:“你怎么来盐池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