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秀儿把洗脸水放在侯垚面前:
“相公,新官上任是这样的,坚持一下,以后就会好的。”
侯垚没好气地道:
“你是说以后就习惯了是吧?还好只是个知县,要是京官,五更就得上朝,那才真的狗。”
余秀儿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门口传来了周铁生的声音:
“大人,江大人他们已经在公堂等候了。”
侯垚不耐烦地叫道:
“行了,知道了。”
说着手上加快了速度,快速洗刷之后走出门去。
讲学是新知县到任后的第三件大事,表示自己重视文教。
带着浩浩荡荡的属官走到县学学堂,教谕领着学堂里的数千文、武生员都已经恭候于学堂大门前,
见侯垚走来,教谕领着众生员远远地作了一揖,然后教谕将侯垚引领到明伦堂,
这里已经设好了一张公案座椅,侯垚上座,诸生向他行庭恭礼。
侯垚拱拱手,算是回礼。
讲学并不是侯垚自己去讲,而是听学院选出来的优秀学子讲,等学子讲完后他再给一些训导的言辞。
这一切都有一个固定的套路,基本上每任都是按照这个套路来的。
但是侯垚看到这几千个童生后眼都红了,这要是随便抓几个回海星岛去,那岛上还不得起飞啊。
只可惜做不到啊,生员大多数人的眼中都只盯着科举这条唯一的出路,
想让他们更换赛道无异于痴人说梦,除非他们自己觉得科举的路走不通,否则没人会想着换赛道。
侯垚心中一动,忽然想提前给他们埋下一点种子,让这一天来得快一点。
发言的学生只有两个,一个文科生代表,一个武科生代表,他们已经退回了人群,轮到侯垚训话了。
教谕偷偷塞给他一张手稿,低头看了一眼,上面是公式性的发言。
将手稿放到一边,扫视了一眼下面的生员们,年纪最大的都已经白发苍苍,最小的不过十岁稚童。
在场有百分之九十的人,最后都将落选,泯然众生,武科生好一点,有把子力气还能回去种田。
文科生就惨了,最终难免沦为百无一用的穷书生,下场何其凄惨。
这里基本囊括了宝安县最顶尖的精英群体,让这群人这样沉沦下去,何其可惜。
侯垚清了清喉咙:
“本官新到任,本来应该按惯例发言,但是看到众位生员的面孔,本官却又不忍就此敷衍而过。
我知道在场的诸位,至少有九成的人都无法通过科举之路,我也知道各位大多数人家境殷实,
就算这辈子不用劳作也不至于饿肚子,但是还有一些家境不殷实的学生们,请好好想一想,
如果你们终不能中举,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
今天我不想长篇大论,就想问诸位一个简单的问题:你们读书,习武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好好想一想,谁能回答我?”
一时间下面窃窃私语,乱成一团,其他的官员都蒙了,不明白侯垚这是唱的哪一出,
江奇正心里不禁为侯垚捏了一把汗,这些学生可是有嫩头青在的,万一给出了一个令人尴尬的回答,那可是要丢人的。
李景山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早就得到了侯垚的详实情报,知道这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这几天侯垚一直按部就班,让他反而有点担心,因为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个总反常的人突然正常起来,就是最大的反常。
此时侯垚终于反常起来,反而让他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
至少说明之前的情报没有错误,他的应对手段,也应该问题不大。
教谕头上已经渗出森森冷汗,真怕那个生员会乱说话。
此时,一个文科生高声喊道:
“学生纪永宁可回答大人的问题。”
侯垚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挥手示意道:
“好,永宁但讲无妨。”
纪永宁高声回道:
“回大人,我辈读书人读书,自是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此答案一出,下面顿时响起一片喝彩之声。
教谕心里甚至给纪永宁竖起了十二个赞。
这是用侯垚自己的答案来回答他的问题。
既完美地回答了问题,还暗地里拍了马屁,简直深得为官精髓,
此子前途简直不可限量。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侯垚对这个答案肯定无话可说,
但谁也没有想到,侯垚竟然深深地叹了口气:
“永宁,如果你要如此使用这句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谁都没想到侯垚竟然会否定自己给出的答案。
李景山饶有兴致地看着侯垚的脸,心中惊叹连连,果然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有意思,
看来终于来了个能搅动宝安县这一潭死水的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