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默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很有些得意的土狗同学,脑子几乎当场宕机。
这是……什么情况!?
有些牙疼地抽了抽嘴,杨默叹了口气,然后走向小卖部的座机。
虽然土狗同学已经解决了食品原料的问题,但眼前这一摊子事需要补的漏洞还多着呢。
朋友……么?
啧啧,看样子,也该试试那几个家伙的成色了。
如此想着,杨默拨通了某个号码:“喂~”
………………
1:19分。
一辆面包停在了加水站门口,车上鬼鬼祟祟地下来了几个人。
“体温394°,高烧,头疼……伴有清鼻涕……病毒性感冒……要立即输液!”
一个原本满脸不耐烦的中年女人走进了由餐厅改出来的临时病房,顿时神色一变,小跑着冲了过去,把手搭在一名妇女脑门上探了一下,立马从医药箱里取出体温计。
“来个人,把那边的衣架挪过来当吊架!”
“小红,把车上的生理盐水搬一箱过来!”
“思萍,注射用水稀释青霉素,立即皮试!”
“小红,记好医嘱,第一组用药:500l生理盐水,病毒唑3支,维c02克准备……输完后,第二组用药:糖盐水250l,青霉素640万单位静脉滴注……如果还没退烧,肌肉注射复方pv(复方氨基比林)2l配以酒精擦拭降温……”
看着这几个原本一脸倨傲的女人瞬间化成战场战士,杨默对着一旁的张林竖起了大拇指:“果然还是小林子靠谱……这么大晚上的,能把职工医院的医生请过来的,估计也只有你了。”biqμgètν
向来很有些摇滚精神的张林蔫着脸:“你就别夸我了,要不是我姑妈跟孙姨她们玩得好,外加人家看我顺眼,打算让我当女婿,我哪请得动这些姑奶奶……职工医院的这些医生是出了名的难打交道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着,张林一脸的忐忑:“先说好了啊,孙姨她们是偷摸着出来的,天亮之前必须派车把人家送回去,要是被发现她们违反规定,带着医院的药品出来接私活……那就乐子大了……到时候就算我姑妈是管药房的也不顶用。”
杨默理解地笑了笑:“放心,我到时候会让司机师傅开快点的,到时候一定不耽误她们上班……不过你得帮我催着点,今晚上还有三个点需要麻烦你的孙阿姨呢,在一个点耽误了太长时间可不成。”
张林顿时哀叹一声:“大哥,这些医生在看病时候凶成啥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让我去催?这不把我架在火上烤么……丫的,算了,认识你这个朋友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我一会在里面盯着,尽量帮你催着点。”
看着这货以一种慷慨赴死的表情走了进去,杨默哈哈一笑,旋即抬头看了看天色。
啧啧,苏宇同学,你这两天的任务很艰巨啊,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搞定了。
……………………
凌晨247。
ly境内。
一辆长头解放静静地停在路上,引擎打开,从司机那焦急的神情上来看,不用问,肯定是发动机出问题了。
“怎么样,老李,修的好不?”副驾驶撑着伞问道。
司机摇了摇头:“皮带断了,油泵也有了损坏,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眼下手上没备件,离下一个加水站又那么远,根本修不了。”
副驾安慰道:“别急,我刚才跑到村里面打了个电话,再等等,一会说不定就有人过来帮忙。”
司机叹了口气:“距离上一个加水站过来已经是七十多里路了,人家修理厂跟加水点的老板只是合作关系,这都几点了,你觉得人家愿意从被窝里爬起来,然后冒着雨跑过来?”
副驾扭头看了一眼车上那满是担忧和不安的乘客,有些无奈:“那还能咋整,咱们这种老爷车一跑长途,本来就是各种情况……咱哥辆马不停蹄地跑了快六个小时,已经够对得起申老大的了,就算耽误了点时间,任谁也不能说咱们的不是对不?”
司机咂了咂嘴:“也是,不过……”
瞅了一眼车上,他谓然一叹:“那就只能等着了!”
一个小时后,
正当车上的人已经扛不住,打算下来冒雨透透气的时候。
一辆在当下极具辨识度的钩钩车(前方是吊车,后面是卡车的特种车辆)以超过百码的速度由后方疾驰而来。
正当司机大惊,打算招呼所有人闪躲的时候,这辆钩钩车却在他们面前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庆丰食品的车?”
一个矮壮矮壮,宛如野生熊猫的男人走了下来。
司机一愣,点了点头:“是的……你们是?”
眼前的男人一看就知道不是齐鲁人,但又能说出庆丰食品的名字,因此他心中满是疑惑。
男人确定了信息后,回身一招手,顿时,两个精壮的年轻人从驾驶仓里跳了下来。
没去管司机露出的提防神色,男人径直问道:“车子是哪里坏了?”
司机犹豫了一下:“皮带断了,外加油泵漏油。”
男人挠了挠头,转身喊道:“小孟,皮带断了,油泵也有问题,你整不整得来?”
一个身形相对较瘦的年轻人爬到后面的车厢里翻找了一阵,这才喊道:“整得了,四十分钟搞定!”
男人闻言,笑骂道:“那还不给老子利索点!”
说完,也不管面面相觑的司机和副驾,就这么大喇喇地拉开钩钩车的车门,重新坐了回去。
“谢了啊,老胡!”
男人从后视镜里看到几人已经在捯饬那辆破老爷车,从怀里摸出一根红塔山递了过去。
“嗨~!孙队你也是,谢啥子嘛!着你照顾了那么多年,帮点小忙又算啥子!”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坐在驾驶座上,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听到“孙队”这个已经成为过去的称呼,孙健笑了笑:“不,一码归一码,你从运输大队偷偷地把车开出来,还是冒着风险的……该谢还是得谢。”
男人虽然脸上是一副蛮不在意的表情,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挠了挠头……把车和人带出来是小事,但后面那一车厢的备用零件却不是很好报损,因此后面的手尾,还真的有些麻烦。
孙健见状,却是哈哈一笑,反手将一个信封拍在了他身上……这些钱并不是完全给男人的,其用意不言而喻。
男人捏了捏信封,表情有些古怪,旋即有些不太理解地问道:“孙队,我有些搞不懂,按说你现在出去闯荡了,只要是你的事,一声招呼下,我们这些弟兄就算天上下刀子也不当回事……可是今天晚上这事,怎么瞧着也跟你没啥关系吧,可你为什么……?”
孙健自然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当下摇了摇头:“你不懂,出社会混,比在公司里更讲究人脉……既然是临邑县农业局的公子给我们公社打电话让帮忙,那我自然不好推脱。”
说到这,孙健的表情有些古怪:“再说了,今天这个电话虽然是那位公子哥打的,但这事说到底,真正干系的却是另外一个人……一个我和我们严经理都欠了对方一个大人情的人……不说别的,就冲着这个,今天这事也得办的漂漂亮亮的……总归不能让人家看轻了咱们不是?”
男人闻言,顿时恍然。
一想到这事关系到孙健的面子,他立即重视了起来,当下二话不说,直接跳下了车,嚷嚷道:“小孟让开,你这个日脓包,整半天都没修好,让老子来!”
……………………
凌晨3点30。
一辆中型厢车在加水站停下,兀自有些发困的穆大小姐出现在杨默和吕莹莹面前。
“让人把车子里的冻品卸下来吧……这一车冻品,足够你们用上好几天了。”
穆大小姐打了哈欠,走到杨默面前交代道:“对了,其余几个加水站我也让人去送了……只不过,我觉得你的动作最好快点,庆丰食品的冻品库存基本上已经告罄……到了明天,你的考验才真正开始……希望你能抗的住吧。”
说完,也不等杨默给出什么反应,径直越过了他,跟小脑袋已经忙的晕晕乎乎的土狗同学凑在了一起。
………………
凌晨440。
泰安段的某处加水站。
随着一阵急刹,两辆三蹦子上跳下几名大檐帽。
“都乖乖地站住~别动!”
随着几声厉喝,为首的中年人把手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其用意不言而喻。
“同、同志,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加水站老板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一脸的忐忑。
“我们接到举报,这边有非法聚集……上头有规定,超过百人的聚集,就必须向本地的派出所报备,你们不知道么!?”中年人目光灼灼地盯着老板。
老板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得,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想到这里,他把目光挪到身边的覃鑫身上……你不是庆丰食品新任的总经理么,这种时候,该你出面了吧?
没有什么犹豫,覃鑫径直站了出来,然后嘀嘀咕咕地跟这位中年人说了一大堆什么“产品宣传”、“活动”、“体验”什么的……没法子,他也知道现在绝对不能透漏自己国企成员的身份,因此只能找些正常商业行为的理由,甚至还想悄悄地递个信封过去。
不出所料,中年人全然不为所动,一声令下,就要把所有人带回派出所。
这时候,几个汉子看不下去了,直接站了起来。
“咋滴,穿了这一身皮子,就是为了欺负我们这些老百姓的啊!?”
“我们这些外出打工的人被遣返的时候,咋不见你们吱一声?”
“我们没钱买票坐车回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派车过来送?”
“我们饿着肚子,大冷天的冒着雨走在大路上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关心我们?”
“现在好了,俺们乡亲过来接俺们,给俺们安置个地方歇歇,忙前忙后地弄吃的,弄喝的,还喂药……结果在你们眼里就犯法了是不?”
“ctd,还非法聚会?……这世道还让不让人活?合着我们这些老实人就该全部被冻死冻病在路上是吧?”
说着说着,这些汉子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无视中年人搭在手上的动作,就这么起身逼了过去……似乎受到这种情绪的感染,其余人也纷纷站了起来。
安置?
这些是被遣返的打工者?
中年人心头一个咯噔,眉头紧紧皱起,心里面却两难了起来。
“怎么回事?不是说非法聚会么?”中年人扭头看着一旁的年轻干警,沉声问道。
年轻干警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也是接到群众举报……村里人是这么说的。”
眼见到现场的情况隐隐有些失控,中年人却只是冷哼一声,然后放下腰间的右手,径直走到人群前,摸了摸汉子身上湿透的衣服。
“冒着雨一路走过来的?从哪走来的?”中年人沉声问道,捻了捻手指,然后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全然不在意那股古怪的馊味。bigétν
“德州上的车……大约距离火车站二十来里地。”被中年人的神情所摄,汉子老老实实交代。
中年人点了点头,然后走到餐馆门口看了看,表情有些阴沉:“病了几个人?不是说有药么……都吃药了没?”
覃鑫赶紧回答:“一共病了7个,都是高烧,所有人都吃磺胺片了,但是屋里面的人情况比较眼中,需要输液……不过不用担心,半个小时前已经接到消息,医生已经朝这里来了……最多一个小时就能到。”
中年人又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转移到左边某个雨棚:“不是说提供伙食么,怎么这些人好像还没吃东西的样子?”
受限于人手不足,吃完后的盒子根本没工夫去收,因此各个棚子都是一片狼藉,但唯有左边的两个棚子里没有吃过的空盒子,因此中年人一下子就发现了异常。
覃鑫闻言,苦笑一声:“今天分流的人太多,原料不够了……新的一批原料,估计还得等一阵子。”
中年人不满意地哼了一声,不经意瞅见房间外面那堆成小山般的冻品废盒,心惊之余,深深地看了满脸倦容的覃鑫一眼。
沉思了一下,中年人淡淡说道:“根据规定,超过100人以上的聚会需要报备……所有人都听好,都站在原地别动,现在现场清点人数!”
说着,中年人直接把请缨而出的年轻干警赶到一边,自己开始数了起来。
“一、”
“二、”
“三、”
“十一、”
“四十一……”
数着数着,原本满是愤懑的众人开始表情古怪起来。
这位领导的数学……
似乎不是很好?
明明傻子也能看得出现场等待分流的人已经超过了300之数,但眼瞅着人都快点完了,这位警官才数到八十七?
“九十七、”
“九十八、”
“九十……九!”
中年人仿佛瞎了似的,直接跳过最后一个妇女,把手指头指向覃鑫。
“恩……九十九个人,没有超过一百之数……既然没有突破百人数量,就不算非法聚会。”
中年人点了点头,仿佛确认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全体都有……收队!”
随着中年人的一声命令,所有的公安全部带着一种古怪的表情,重新回到了三蹦子上扬长而去……
………………
凌晨5:15。
随着一阵发动机声,两辆三蹦子回到了加水站。
车上的并不是公安,而是两个穿着便服的年轻人。
将两大袋米面和蔬菜放下后,一名年轻人瓮声瓮气地说道:“先随便吃点东西垫肚子”
然后就做贼似的逃走了。
覃鑫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如果他的记忆力没出问题的话,这个年轻人分明是刚才的那位小干警。
………………
凌晨5:30
正当忙了一夜的覃鑫和工作人员瘫在椅子上打瞌睡时,七八个犹犹豫豫的身影出现在加水站的门口。
正当工作人员迎上去时,对方却把篮子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方,然后转身就走。
一个,
两个,
三个,
不到十分钟,几个工作人员手里就被挂上了整整八个篮子,那沉甸甸的份量,直接让他们快抬不起手来。
“乡亲们的事情俺们村都听说了……可不能把乡亲们饿着……这些都是俺们早晨做的饼子,赶紧发下去趁热吃!”
一个被工作人员叫住的妇女如此说道,看向那些躬头而睡的务工者,脸上全是怜惜。
乡亲……么?
怔怔地看着那一张张散发着小麦香气的烙饼,覃鑫有些出神。
又是一阵急刹,
一辆隐约有些眼熟的面包车停下,几名职工医院的医生跳下车来。
看着这些医生匆匆忙忙地冲进躺满病号的餐厅,覃鑫总算大大地舒了口气。
一缕隐约有些刺目的光亮射过来。
覃鑫抬头一看,东边的天空露出片片光亮。
天……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