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空地上新搭起了许多简易的灶,锅底滋啦地爆出了阵阵油香,锅铲翻动的声音和妇人们的说笑声混在一起,也算是暂时解了桑枝夏的燃眉之急。
桑枝夏呼出一口气说:“锅不能停,灶里的火也不能熄,但是人不能一直熬着。”
“许叔。”
正捧了个小碗抓油渣吃的许童生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儿,啊了一声意外抬头。
“东家,我家的锅可昨日就搬来了,真一个能熬油的都拿不出了!”
桑枝夏被他的反应逗得一乐,用手掩着翘起的嘴角说:“许叔,我要说的不是锅的事儿。”
“守着灶熬油这事儿不难,可熬出的油滚烫,万一把人烫了可不是小事儿。”
“稳妥起见,把咱们农场里长期做工的人编排成三组,一日十二时辰分别排上一组,一组轮满四个时辰就必须换人休息。”
“期间也要安排人盯着灶火,一是免得熬糊过了火候,二是避免火星子燎出生出祸端。”
春风大万物枯,正是容易风大起山火的时候,这节骨眼上不能生出事端。
许童生囫囵把嘴里喷香的油渣咽了,拍着胸口保证道:“东家只管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办妥!”
“那就有劳许叔了。”
许童生捧着碗去叫人分组了,得知四个时辰必须换一组下来,正在挥舞锅铲的妇人很是遗憾。
“这不花一分钱就能得的油渣可是好东西,本来还想着熬个一天一宿,多弄些带回家去放着慢慢吃呢。”
要不是赶上了农场里缺锅,上哪儿去找这样的好事儿啊?
许童生拿着分好组的册子吹胡子瞪眼:“你也知道这是好东西,那好东西也不能让你家全占了啊!”
“东家说了,出力出锅的人家户户有份儿,一日四个时辰熬出来的油渣带回去,多攒几日也够你全家吃得满嘴流油了!”
被许童生揪住的妇人也是个嘴皮子不让人的,听了就狭促地笑了:“这要说嘴上冒油,谁赶得上童生老爷的油光重啊?”
“童生老爷可快先把嘴擦一擦吧,不然一会儿东家瞧见了,可不就知道你先吃上灶边的了?”
“哈哈哈!童生老爷带擦嘴的玩意儿了吗?没带的话我们给你抓把土凑合凑合?”
临时搭建起的数排灶台边爆出一阵哄笑,许童生在一众妇人的打趣声中臊红了一张老脸。
许童生抓起袖子胡乱一抹嘴,本来想绷脸结果一开口倒先把自己气笑了。
“得了得了,我懒得跟你们逗贫!”
“熬你们的油去!熬过了火候的,油渣不许带走,还不给工钱!”
妇人堆中嘘声一片,许童生头也不回地踮脚跑了。
不远处的转角,桑枝夏捧着手里刚出锅的油渣说:“走走走,回家。”
薛柳意外道:“东家不过去看看了?”
桑枝夏脑袋摇得飞快。
“不去不去,你没看到薛婶和吴大娘她们都在么?”
不熟的人只觉得桑枝夏年纪不大,但哪儿哪儿都厉害,见了她也不会说笑太过。
这几位可不一样。
桑枝夏心有余悸地说:“这几位的嘴一个比一个厉害,去了被逮住没半个时辰就休想跑了。”
惹不起惹不起,不如回家吃油渣。
桑枝夏想的是回家躲个懒,可刚捧着碗走出去没多远,就被匆匆赶来的苏娘子拦住了。
听完苏娘子说的话,桑枝夏气得哼笑出声:“合着这是都闻见我锅里有荤腥了,谁都想赶着来分一杯羹?”
别人也就罢了。
那个合作过的木匠,饥荒时是靠着从她手中出去的粮活了一家老小的命,这人到底是怎么好意思来跟她坐地起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