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宫。
远处兽炉青烟袅袅。
窗牖外却是鹅毛大雪。
那股剜心般的痛楚几乎要整个吞没褚韫,他眼尾绯红,“让她,回府。”
“奴才劝过几次了,长公主不肯,非要陛下放了……放了……”
“都滚。”
连着屏风后守着的奴才扑通一声跪地谢罪,战战兢兢离开。
褚韫从不知道,原来碎雪也会迷人眼。
望着少女削瘦单薄的身影,她微红的眼眶,颤抖苍白的指尖,就那一刻,就那一刻……他想奋不顾身告诉她一切。
但是,不能。
是不是,她不再爱他,他才有了靠近她,爱她的权力?
老天啊,何其残忍。
少女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口中低低呢喃,“放了沈阙……放了沈阙……”δ:Ъiqikunēt
萧索的风似无情的看客,非要叫人心再疼些才肯罢休。
头顶上的雪停了。
少女艰难抬眸,那双往日精彩绝艳,神采飞扬的桃花眸尽失光亮。
头顶上那把竹伞完全遮盖住了少女上方的漫天飞雪。
她却丝毫感受不到暖意。
更冷。
原来他一直在那里。
取笑她,不理会她,戏耍她……
最后一丝希冀也彻底破碎了,在这个白雪皑皑,萧索的世间。
一颗滚烫的泪珠唰地滚落。
“放了沈阙,皇位给你,权力给你,地位也给你……放过沈阙……?”她眼珠子颤啊颤,满怀期待地得到最后的答复,似乎又怕他不答应,忙说,“我可以……我可以带他远走高飞,去哪都行,绝不脏了新帝的眼……”
措辞都要小心翼翼地一想再想。
褚韫垂着眸,顶着毫无血色的脸。
大雪皑皑笼罩着他。
黑色大氅与白色大雪。
他狼狈地错开视线,眼神落到别处,眸中情绪翻腾捣乱,阖了阖眼,最后也……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徒然的,苍白地弯唇。
清癯枯瘦的大手缓缓碰了碰她,像是乞求神灵原谅。
“我会让你比从前风光百倍,千倍,你还是最尊贵的宁昭长公主……”
他抿了抿嘴角,口中血腥,“……你知道不可能。”
“我只要沈阙。”
大霁最尊贵的长公主如今跪在冰凉雪地上,微微阖眼,一字一顿认真看着他,“是你,是你夺了沈阙的皇位,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输了,你赢了。”
城墙失守,火光蔓延。
天光乍现,死伤无数。
“念在……就念在你我夫妻一场,放了沈阙……从今往后,你我便是陌路人可好?”
褚韫怎会答应。
他坐上这个位置便是为了,在最高的权力之巅,照看她,思念她,偷偷看她……
“来人,护送长公主回府。”
他的语气近乎温柔的,可其中毋庸置疑的强势若隐若现。
少女眸中总算涌了些大约等于怨恨的情绪。
“褚韫,你会不得好死。”
男子轻轻笑了,低声道,“走吧,走的远远的……”
你会不得好死。
是的。
我会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是我最好的归宿。
他咳嗽一声,暗红发黑的血顺着牙尖滴落。
血越来越多。
他安静地死去了似的。
好半晌,才一瘸一拐回宫。
次日,褚韫一言不发批改奏折,忽地,眸子停住了。
“长公主可在府中?”
太监慌乱摇头,“殿下白日便独自一人骑马离开了……底下人说是,去半山道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