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行走在森林里的好猎手,都有着敏锐的直觉,而对于穿行在都市丛林里的陈晓欣来说,她当然也不例外。每一次会晤和见面,从其中寻找商机、机遇,就是她的本能。但这样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就算陈晓欣,也很有些心力交瘁,她过了机场安检后,就开始在登机口附近的椅子上打盹。
直到开始登机时,团队里的其他人叫醒了她,而上了飞机之后她很快又睡着,一直到降落,她才被再次叫醒。在上摆渡车时,陈晓欣仍有些没缓过来,脚步蹒跚差一点摔倒,一把抱住她的张笑笑看着很不放心,在出机场时向她问道:“欣姐,我陪你回公司吧?”
“赶紧滚蛋回家吧。”陈晓欣打着哈欠,她上出租车之前,回身对张笑笑说道,“对了,这时间地铁可能挤,你们可以打车,记得拿票,网约车就拿电子票。”
其他几人便欢呼起来,就算机场这段不挤,进了市区,下班高峰期的地铁,上班族谁想去体验?能打车当然是最好不过,就算堵车,也是坐在出租车里等着,反正是可以报销的费用。
只有张笑笑苦笑着低声问道:“欣姐,又是公司不报就你自己给我们报?”
有着深切倦意的陈晓欣挥了挥手,没有说什么,坐上车,关上车门,出租车呼啸而去。
陈晓欣从虹口机场到抵达白云机场的过程里,睡了两觉,前后得有五六个小时。
尽管睡眠质量不好仍很困,可认真说起来,也没到困到不想说话的地步。
但她不想去面对这个问题。
项目要赶时间,那么团队就应该抛弃自己的休息时间,但公司不会因此而给予三倍薪水,也不会允许出差的人员由经济舱升到商务舱,更不可能提高相应的酒店级别、餐补,甚至出租车的费用很可能报销不了。
尽管这是一个关于钱的问题,但它不仅仅是钱的问题。
陈晓欣只是想尽可能地,让这种职场pua,到自己这里终结,而不再往下漫延。
微信的通信请求响起,是母亲打过来的:“死女包,到广州没有?”
然后在骂骂咧咧中,有一种家人的温暖,在这初春,温暖了陈晓欣的胸膛。
其实陈晓欣知道,这不见得就全是关心。
她能听出来,母亲的通话里,夹杂着的,还有恐惧——在家里的餐馆倒闭之后,失去她原来的生活锚点或者说精神支柱,那种无所凭仗的恐惧。很有些类似随子女移民去了国外的老人,突然之间感觉无所依靠的茫然。
在准备结束通话时,黄樱犹豫了一下,向陈晓欣问道:“有人想租我们那餐馆的场地,说是要做四川菜,你姑妈觉得赶紧租出去,你爸让我和你商量。”
那天晚上,家庭会议之后,决定结束营业出租场地,父亲给祖辈上香的那一幕,一下子就浮现在脑海之中,陈晓欣在车里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娘,先缓一缓,嗯,不要租,对,不要收定金,好,我回去再说。”
她挂断了通话,似乎,母亲听到她的决定,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也许,母亲其实也不愿意,把餐馆出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