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蔡崇多次进言,此事不可,若是松懈,明日定会出丑,到时刘然难逃其咎。
刘然笑了笑给出了解释,操练有松有驰最佳,明日便是查阅,如今再加强操练,只会令人心弦紧绷,反倒不利。
对此,蔡崇虽对这套歪理不认同,但谁让刘然才是军使,唯有点头。
望着在树荫下乘凉的众人,刘然拉着众人聊起了家常,询问众人为何参与弓箭手。
魏曲盘腿席地而坐,手中拿着一根树枝,头也不抬道:“元祐三年宋军大败,我祖父在其中,不知生死,我父亲便代替我祖父成弓箭手,前些崇宁年二年,他也失踪了,不知是不是被掳去了,便轮到我了。”
刘然闻言,叹了口气,这段历史他并不陌生,里正的兄弟便是元祐二年失踪的,那一次,村里近几十名壮年弓箭手再无音讯,当时党项和宋军在永乐城作战,宋人大败,几十万战俘被掳。
而宋以付出米脂、葭芦、浮图、安疆四寨之地,西夏才归还一百多人,其余几十万陷执民,宋高层当做从未有过的事。
但宋人高层可以当做丝毫未发生,陕西诸路生民,又岂能当无事发生,弓箭手本大多为世袭,父死,子从,或叔死侄继。
他们这些沿边弓箭手,大多数都是从父辈所继承而来的。
刘然随即望向蔡崇,感受被注视的蔡崇笑了笑道:“我家穷,好不容易娶一门妻子,税又高,没办法只能参弓箭手了。”
随着二人开口,其余弓箭手也纷纷说出自己为何成为弓箭手的缘故,有人因父母双亡,无法活下去,便只能投军,但因听说厢军劳役颇苦,动辄因劳役而死,唯有从弓箭手。
亦有人因崇宁年当十钱之法,以至于家道中落,无以为继,才参弓箭手,张平亮便是如此,他幼年家中为商贾,但蔡京主持当十钱泛滥,又在大观三年废除,家中落魄,父抑郁而终,祖母患病而无钱,唯有成为弓箭手。
望着众人先后述说自家事,刘然微微点头,弓箭手本卑贱,而卑贱由来,也唯有不得已。
就连羌人蕃兵,在刘然的询问下,也述说了自家事。
他们大多为羌人平凡部落,虽被剥削,但也有活路,却在前些年辛叔献等人入侵,族人身死,无家可归。
其中有一人,引起了刘然的注意,那人便是那日亲射第三名的羌人,他嘿嘿一笑道:“我父曾言我是宋人,他姓马,所以我也姓马,他被人掳掠了,就和我娘生下了我,不过他死了,我被掳到那个寨子,他们打我骂我,后来寨子没了,就到了这里。”
其言语颇为平淡。
随着蕃兵和弓箭手的畅聊,彼此间各自吐露不堪往事,反倒让各自情感似有增加。
众人接着谈话,似乎宣泄了一丝压力,疲劳仿佛散去一些,就连彼此感情也稍有融洽,而刘然看着各自的调侃,黝黑的脸盘露出一抹笑意。
五十人的谈话,从白昼至夜间,中间众人还一一逛了一些田亩,望着长势良好的粟米,又好似过往的不堪,又似乎淡忘一些了。ъitv
在夜幕来临之时,刘然朝众人遥遥一拜道:“刘然不才,侥幸为尔等军使,这些时日里,与诸位一同,甚是不错,明日然是否还是军使,有劳诸位了。”
闻言,蕃兵和弓箭手们面面相觑,不由生出少些感动,最终也遥遥一拜,“是。”
此刻的他们,对明日查阅演练之事,再无一丝疲惫和彷徨以及紧张,唯有望着刘然的背影的认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