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真疼啊,浑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走了似的。
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
乔岁觉得自己可能快没什么时间了,可她还没忘了安抚晏暮寒。
“别担心,我,我没事。”
感觉到他慌乱得更厉害时,她甚至还在笑,“我以前对你那么坏,我死了不是刚好吗……”
晏暮寒的声音都在颤抖。
这一刹,空气于他都变得稀薄。
他重重地咬牙,很久之后才从牙缝里憋出了一句话。
“是,你以前对我那么坏,甚至没有将我的当做是人。”他的牙关都在发颤,连声音都难以发出,他不知自己是怎么开口的,可是心一乱便口无遮拦了起来。
眼中甚至出现了两分恨。
“你以为我会在乎你的生死吗?你要死便去死吧,休想在我这里获得什么。”
“你这个蠢女人,该不会,该不会以为一点虚情假意就能抹掉过去吧?”
“你配去死吗?你欠我的都没有还干净,你凭什么去死!”
晏暮寒第一次在她的面前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一双眼睛都是疯狂的颜色。
乔岁睁大了眼睛。
晏暮寒神色极冷,他连声音都在剧烈颤抖着。
“谁要你替我挡了!”
他的心里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慌张,惊恐,极度地恐慌,仿佛血液逆流,经脉寸断的痛楚一起涌上心头。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但他没有办法,他的脑中一片空白,话说出口全凭本能。
他告诉自己,不该说这种话,但长年累月的愤怒、无力,还有心里无法言说的隐秘感情,以及害怕,难以言明的害怕和恐慌,都让他说不出感谢的话。
好像但凡说了,她就马上要走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听到这些话,乔岁确实是疼的。
不是被伤到的疼,而是心疼。
如果他的声音不是充满了恐惧颤抖和害怕,乔岁可能真的会相信,可他现在故意说着这些话来伤害他自己,乔岁很难过。
她是很想回家,可这段时间对晏暮寒的种种,也是真情实感。
她还是放不下他。
他是反派,没有人会真心实意地为他好,他就是一个这样存在于这世界上的人。
从他出生起,好像他的一切就都糟糕透了。
而她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个天外来客而已,魂归故里,本就是她的所求。
乔岁不仅不怪他,反而有些愧疚,她好像只能为他做到这里了,先前种种,还夹带自己的目的。
所以就用这一箭来还吧。
她依然是笑着的,“那如今一命换一命,过去的事情,算我还你了,好不好。”
她希望晏暮寒可以放下那些事,放过他自己,希望他可以记住,这世上还有人愿意为他付出自己的性命。
“暮寒……”她提着一口气,轻声对晏暮寒说,“就算你其实是讨厌我的,我也还是希望你以后,平安喜乐,能够渡化一切苦厄灾难……”
她一边说着,嘴里一边冒着血泡泡。
怎么这么碍事啊,能不能让人把遗言好好说完啊。
乔岁觉得,如果她穿书的目的是救赎她。
做到这个份上了,应该够了吧。
至少他以后无需再受胸痛病的困扰,性子大约也不会变得那么怪了,她伴他这一程,乔岁不信他一点也感觉不到她到底时虚情还是真心。
或许,这段时间她至少教会了他怎么去爱别人。
那他以后,是不是可以得到幸福。
暮寒,一定要幸福啊,她真的好希望他可以幸福。
只可惜,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像她这样陪着他了。
那段孤独的通往高处的路要他自己一个人走了。
但至少,她无愧于心。
太痛了,乔岁有点没办法呼吸了,只能一点点地吸气,“其实,我好想再多陪陪你,但这样,也好吧。”
“对不起,暮寒……”
晏暮寒咬牙,“不行,你不能死,我带你去看大夫,陆诗然,你坚持一下,我带你去医馆!”
晏暮寒想抱起她,可他发现,自己因为恐惧,竟然使不上力。
乔岁仿佛看见了他眼里的水汽,只是说完这些话,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
“好像来不及了……”
世事就是这样,人们一点点努力建立起来的美好和幸福,总是可以轻易的因为一个意外,立刻就变得支离破碎。
明明她下午刚开开心心地牵过他的手,可才到晚上,那一切便都一帧一帧地远去了。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那天,她笑着对眼前的反派说,‘别怕,有我。’
只可惜,以后说不了这样的话了。
只可惜,以后看不到,他成为首辅,成为皇帝了。
只可惜,以后再也没办法为他做任何事了。
“我也是第一次努力地试着对一个人这样好,如果哪里做得不好,不要怪我呀。”
“你一定要平安、幸福。”
乔岁现在真的累了,她慢慢的闭眼只想稍稍歇一会。
可到底是,陷入了寂灭的黑暗当中。
乔岁却看不到,晏暮寒看着她的手缓缓垂下,浑身骤然木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