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道士却是心中惊异,又仔细看了看这位老者。
如今仔细一瞧,他却看到老者身上是有浅浅的游记气息,也略有一种修道者的悠闲心境。
于是。
方道士也大致想到了什么,知晓了这位师兄好似并无修道之意。
可也因为知晓吴北纪,定然也知晓修行之事。
方道士想了想,便也没有隐瞒,就向着下方的院落中踏空行去。
也待距离院子越来越近,直到踏足院子内。
如今已是八十高龄的陈书生,才从洗菜中稍微反应过来,是知晓有人来了。
又当抬头看到这位身穿道袍的道长,是忽然出现在自己院中的前方。
陈书生也没有多问,更无什么惊异,反而是身为凡人,却心平气和的先是一礼道:“见过仙者。”
陈书生说着,是一副早已知天命的坦然。
亦是几十年来的吴北纪之游,让他见过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也体验过了无数的生老病死。
所以别说是一位腾云的仙者来,就算是阴司来人,说他阳寿已尽,他也会坦然接受。
若是收书,也是应该的。
本就不是自己之物,却持了几十年岁月,他心中只有感恩。
如今的陈书生和五十多年前的心境有天壤之别,对一切都充满了随性。
也是这样的性格,让他没有去府衙内任职,或者尝试接替父亲的官职,而是在三十年前,父母走后,他选择了隐居山林。
之后每日,就是种菜烧饭,夜晚梦游吴北纪。
这就是他几十年来如一的生活,却又在夜晚入梦时不一。
而方道士看到陈书生想要行礼,那是慌忙的上前几步,将陈书生扶着。
要知道,这可是他的师兄!
那哪有让师兄向师弟行礼的?
就算是师兄没修为,那也是师兄。
哪怕是师兄忽然打他,他也要静听教诲。
可恰恰也是师兄没修为,又看到师兄对修行中人果然知晓。
方道士思索了好几息,便直接言告道:“师兄..你为何不修道法?”
“师兄?”陈书生听到这个词,听到仙人称自己为师兄,便随之问道:“敢问这位仙者,是..宁仙人之徒?”
“小道万不敢以师徒自居。”方道士连忙否认,“伱我二人只是仙人的学生,而师兄得仙者游记时早我数年。”
“这般..”陈书生沉默点头,又问道:“是仙人要收回仙缘了吗?”
“也不是。”方道士可不敢做主,只是单纯的道:“今日只是师弟心中生奇,继而来此看望师兄,但不知师兄为何不修道法?”
“道法..”陈书生停顿了片刻,忽然说道:“我有意修道法,是为了长生,为了体悟更多的生平之事。
也无意修道法,是五十年来已经有了千万生平,早已看透世事,早已无趣。
于此,我既有意,也无意。
一切都交于梦中的我,如若有意修道法,那便修了。
如若拒绝,那便再等下一次的梦中生平。”
陈书生说着,是一副随缘的样子。
也知晓梦中的自己,才是潜意识中是否真的喜欢修道法的‘真实自己。’
但醒来的自己,难免会有杂心。
所以有杂心之下,此法,也不是他要的法。
而如今他要的法,所想的事,则是每日入梦,去体验更多的生平。
陈书生不求法,是只求心中所想。
与此同时,方道士猛然听到陈师兄的言语,也忽然想到了五十多年前,自己与魂道兄筑基的那一刻。
那一刻,不就是一切随法?一切求心?
如今却又刻意的让人求法。
这般言语,岂不是还不如筑基前的自己?
一时间方道士感悟颇深,清心自己的道境,将一些细小的尘埃抹去。
此次一来,虽然没有劝好师兄修道,但师兄的一言,却让自己的道心更加清明。
方道士想到这里,就知道师兄的‘随心’的性格,是远高于自己的。
只是这性格,也只是性格。
没有任何境界,也没有任何道术。
可无论如何。
方道士感悟之后,都是深深一礼。
陈书生却是又如之前的方道士一样,这次将方道士扶起。
待得扶起后。
陈书生还又笑着言道:“其实这些年来,我也遇到过山野精怪,若不是仙书护我,我怕是早已葬身妖腹。
亦在那时,才知晓了道法之重。”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方道士询问,“如今岭朝有三位金丹散修,其中一位还是我的学生,我也听他说过,岭朝四方有四位金丹圆满的大山神镇守四野。
他们前为阴司府君,有无穷法力加身,亦有宁仙赐予生死之法的福报,道行皆有两千载之上。
寻常金丹大妖,也万万不是大山神之敌。
按理来说,邪妖是踏足不了岭朝之中。”
“此事我也听说,但可能是时日比较早些。”陈书生仔细想了想,才回忆起来一些,“好像是十五年前。”
‘十五年..’方道士盘算了一下,也知晓那个时候正是五洲八荒合并之后,灵气浓郁,继而山野之中成精的妖物也比较多。
尤其像是自然成精的修士,其实也和无人教导‘道德’的人一样。
因为无约束下,无意识下,那肯定是要填饱肚子,或者说是常理之中的‘弱肉强食。’
所以精怪吃人一事,在那时候,倒也很正常。
也幸得陈师兄有吴北纪庇佑,不然这般身无道法,又身居山林,迟早会葬身妖腹,或是猛兽口中。
可既然是妖物吃人,还是想吃自己的师兄。
方道士还是关心的询问道:“师兄,那妖物在何处?”
方道士说着,是一副师兄只要指个方向,那他就会瞬间去往,然后将那妖物擒拿。
陈书生却是摇了摇头,又指了指房屋内的一角,“他已经身在书界之中,又在十二年前,有阴司大人前来缉魂,我便将他交了出去。”
也当说到这里。
陈书生还有些分心的看了看屋内,又看了看方道士。
如今已经是傍晚更深。
按照以往,他如今吃了一些饭菜后,就要入梦体验新的生平,去看看另一种人生,去了解更多的人和事。
而方道士见此,也大致猜到了陈师兄的心思,于是便笑着捧手道:“今日叨扰陈师兄了。”
“不敢不敢。”陈书生听此一言,倒是慌忙摆手,觉得是自己心有杂念,才使得待客不周。
随即他就断了入梦的心思,而是准备出院,为方仙者买一些美酒招待。
这些年他偶尔也会出山林卖一些菜果,手里有一些闲钱,足够买一壶好酒。
方道士看到陈书生致歉,却是再三捧手还师弟之礼,是非常敬重这位‘同门师兄。’
哪怕这位师兄只是凡人,但心境上是明显高于他的,甚至高过了不少老一辈修士。
起码方道士当知晓了修行一事后,是万万做不到和师兄一样,立足‘仙门前’,却又能做到随心而行。
随后,等谦让的礼落。
方道士出了草屋,陈书生相送。
直到方道士当着陈书生的面,踏云远去时,陈书生也只是露出羡慕神色,但依旧没有什么向往。
也待几息后。
陈书生就整理了一下神情,今日不吃晚饭,回屋入梦去了。
可与此同时。
在二十里外的夜色高空。
方道士最后回往一眼山中草屋,又看到自己故意施展术法,陈师兄还并无修道之意后,却是连声长叹。
只是他也不再劝导这位师兄,而是径直的回往了山下学堂。
诚如这位师兄所说,一切随心,一切随缘。
道不同,也莫要言说,以免扰人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