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半月,在宁郃与云鹤再次向东之际。
在十一月二十八的上午。
寒风吹拂下。
周县官道外的茶摊不远处。
四名护卫的巡查中,一辆马车正徐徐经过。
‘好久未回来了..’如今身材胖乎乎的张护卫,正撩开一些帘子,望着窗外记忆中的官道。
今日算是这将近三年来,他第一次回乡。
也是他过门的妾室有真本事,除了自家生意外,还能帮他分担一些金曹府的行商事务。
继而他倒是抽空出来了几天。
不然总有一些风声,说他忘恩负义。
那今日就回来瞧瞧,带些礼品回回恩。
自然,除了看一看自己的大伯,也正好顺路看一看那位茶摊先生。
他还记得三年前的时候,自己特意给这位先生买过书、送过书,只可惜等了几日,那位先生却不在。
他回忆着,等离茶摊越来越近时,也从旁边小柜子内拿出了一盒别人送他的上好茶叶。
这茶叶是西境的湖城特产,在梁城很难买到。
他准备路过茶摊的时候,送给那位先生。
只是等到了茶摊前方。
他这一瞧,却看到那位茶摊先生不在。
入目的只有熏黑的灶台,还有从窗外钻进来的寒风。
‘估计又云游去了..’他心里想着,把帘子放下,又舒服的朝后靠了靠。
帘子一放,冷风吹不进来。
车内的小暖炉不一会就把刚才吹进来的寒风给暖热了。
再半起身子,借着暖炉温上一壶水。
那盒茶叶也不放回去了,正好路上闲来品品。
但想了想,他等泡好茶后,又用胖胖的手掌拍了拍车窗板。
‘砰砰’的闷响中。
车外,一位身材壮硕的护卫听闻响声,立刻来至马车旁,又稍微俯身望着车窗。
张护卫懒洋洋的把窗帘再次拉开,看着满脸堆笑的护卫,“去瞧瞧之前路过的那茶摊,看看店家是早已出行,还是这几日出摊晚了。”
“是!”护卫应声,熟练的策马转身。
在张护卫等待时。
没多久护卫就跑了回来,禀告道:“回掌柜,那灶子上的灰不多,可能是这几日被风吹得,但里面落灰不少。
且那扎摊子的土坑也被土填满了,人应该离去许久了。”
护卫说着,也不问自家掌柜为何会打听一位小小野外摊子的店家。
但在心里面,他是知道自家掌柜是从周县出来的人,又经常跑这条路,那八成是和那位店家认识。
只是这话他觉得不能说。
一说就是点明自家掌柜在几年前还是一名小小的护卫。
这不是变相的得罪主家?
护卫心里头和明镜似的,只说店家的事,不提掌柜的事。
此刻当说完。
他看到掌柜摆手以后,就继续巡逻,倒是留给张护卫一种干练的劲。
张护卫也暗自点头,觉得江湖上的高手也不是那么桀骜。
而这位护卫,正是一位修炼出内力的江湖中人。
虽然连小成都算不上,可是对于张护卫来说,这已经是以一当十的高手了!
且这位护卫如今也很忠心的时刻巡查。
这般巡查下。
直到中午时来到县内,张府前。
他才下马的恭敬走到马车前,贴心的为掌柜掀开车帘子。
张护卫则是按着他的肩膀下车,又把目光望向了近前的张府。
不待府前的守卫问什么。
张护卫看他也不熟,像是这几年内新来的,于是言了一句‘这是我家’后就自顾自的带人回府。
刚走进府内。
迎面就是正在陪小少爷背书的老管家。
小少爷过年后就是五岁,且在三岁时就被请了教书先生。
如今倒也认识了不少字。
张护卫先是看了一眼有些眼生的小堂弟,随后看到堂弟旁边的老管家,是高兴的喊道:“魏叔!我回来了!火上有什么吃的没?我早起从客栈出来,赶了一路!
这路上可算是把我饿坏了,全靠着茶沫子充饥!”
管家听到喊声,又看到一位胖员外走进府内,是好几息才从原先熟悉的相貌轮廓上回过神来,又高兴道:“是堂少爷回来了!”
“堂少爷?”附近听闻喊声的下人和伙计,也是放下手里的活计,一同来到了院内。
只是等他们见到张护卫的第一时间,也是心中诧异。
‘怎么吃成这样?’
‘我记得堂少爷瘦瘦的,但如今怎么和县东的李老财一样?’
‘这胖的..还能走商吗?’
他们诧异之下,也没有说出来,而是回神后,先后不一的向着张护卫问礼。
张护卫自从进府就乐呵呵的,哪怕是看到众人脸上的惊异,自己乐呵呵的表情也不改分毫。
只是小少爷此刻抬头,望着眼前像是一座小山的张护卫,倒是感觉不怎么熟悉。
因为张护卫离去时,他当时才一岁半,如今又时隔三年,他哪里还记得张护卫的样子?
莫说曾经干练的张护卫,如今都成了两个张护卫绑在一起。
同时,管家看到张少爷不喊人,也是轻轻拍了拍张少爷的肩膀,俯身和蔼的提醒道:“这是你堂兄,小时候经常带你出去玩。”
‘我堂兄?’张少爷好奇,虽然还是没想起来堂兄的样子,但也知晓自己有一位堂兄。
又听府内的人聊起,自己这位堂兄还很有本事,在城里是个大人物。
可也有不少人说他堂兄忘恩负义。
但不管如何,这都是他堂兄。
于是在一众伙计与府内护卫的注目下,他还是脆生生的道:“小弟张耿方,见过堂兄!”
随着张少爷话落,所有人都露出了发自内心的高兴。
但张少爷说着,话语中却明显带有莫大的生疏。
因为他小时候是‘兄长、兄长’的喊张护卫,从未用‘堂兄’称呼过。
张护卫却是不在意,反而在张少爷有些无奈的抗拒下,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在家若是无聊,就带上几人,让他们送你到梁城找为兄。
为兄到时带你去茶园,那里有不少说书先生,还有铿铿锵锵的将军戏!
咱们这小县里却是没有这些。”
“谢堂兄。”张少爷道谢,心里也没什么向往,不太喜欢这些,感觉还不如给他几颗麦芽糖来的实在。
只是管家伯伯一直不给他,说吃多了以后牙里会长麦芽虫。
他对此话也是深信不疑。
因为府里有位护卫就是吃糖吃的多,继而有时会疼的龇牙咧嘴。
而张护卫扫视一圈,当看到张员外没出来,不由一边向着正堂走,一边向着管家问道:“我大伯去哪了?”
“如今在李县。”管家回了一句,又让四周的下人散去,去为堂少爷准备酒菜。
且也把好奇的张少爷交给一位府内护卫,让护卫把少爷带回房读书。
等少爷离开。
管家一边和张护卫走进正堂,一边才笑着言道:“堂少爷,莫要引诱小少爷了,小少爷每日还要读书写字。
如今您这一回来,又说那听曲唱戏,小少爷孩子心性,怕是要坐不住了。”
“哦?”张护卫停下脚步,坐在了旁边的红木板凳上,“每日都做学问?那我小弟的学问如何?”
“唉..”管家听到这一问,却是叹了一口气。
并且身在张府数十年,他也毫无‘莫说主家’的忌讳,反而想看看如今梁城红人的堂少爷能不能相帮,便随之诉说道:
“小少爷的学问不太好。
有时一道题解了半天还解不开,先生怎么教都不会。
前一段的时候,那位先生还说过让咱们另请高明。
不知堂少爷在城里认识哪位大先生?”
他说到这里,更是长叹一声道:“也不是想辞退这位先生,只是..要不是老爷百般求着,这位先生早就走了。
我就合计着早些做打算。”
“我大伯给他钱,他还走?”张护卫询问,“是咱们县里的那个李先生?不求财,只求才的那個?”
“正是李先生。”管家回了一句,又当看到下人端新烧的茶来至,继而没有多言。
等下人离开。
管家才一边为张护卫倒茶,一边继续言道:“咱们县里也只有李先生在科举内上过殿试,且知晓老爷施粥一事,才屈才来教小少爷的。”
“这样啊..”张护卫挠了挠眉毛,“李先生要是教不了,那不行的话,就让我小弟来城里。
我那娃子也是在城里的书院。
若是小弟来,他们叔侄俩之间还有个照应。
每当休沐,小弟想要回去,我就派人送他回去。
若是想在城里,我就接他回我府里住。”
“送小少爷去城里书院?”管家听到这话,却不敢应了。
他之前想的是,能不能从城里请一位先生回来,却没想到是让小少爷过去。
这要过去,还没人看着,不得玩疯了?
“这事估计要等老爷回来。”管家把这事先落下,随后又问道:“堂少爷这次回来是?”
“回来瞧瞧。”张护卫吹吹热气,浅浅品了一口茶。
这一品,府里还是老琴茶,太便宜了,不好喝。
如今品着,嘴里还有一股土涩味。
以往一直喝着,倒是没喝出来。
看来,还是要多品好茶,才能分出上下之品。
像他如今,一品就知道茶的好坏。
不由得他把茶水放下,也不去喝这便宜茶了,而是又望着堂内熟悉的摆设,“屋里还是老样子,这几年都没添什么物件?”
“老爷很少在家。”管家如实道:“我等也不敢随意动。”
“那就摆个招金瓶,招财进宝。”张护卫偏头望向堂外,看向其中一位护卫,“去,把车里的瓶子取来。”
“是!”护卫麻溜的跑出去。
管家看到后也没有说什么。
堂少爷对府内的摆设还是能当家的。
哪怕是把院子重新翻整一下,他也只能干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