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员外是心里暗自点头,知晓自家侄儿确实是和自己一条心。
没有因为如今找了一颗大树,就一心投靠刘大人,从而忽视了自己这位大伯。
可也是想到刘大人,想到还要通知。
张员外一时有些为难,又不时看看护卫。
护卫看到大伯皱眉,也是心里一紧,着急问道:“大伯,是我此事做错了?还是有什么别的事?”
“不是。”张员外听到护卫乱猜后也摇了摇头,“是县里的几家账本还未整完,不然我就去城里告知刘大人了。
毕竟你如今才回来,板凳还没坐热,再派你去就不太妥。
但派一位伙计去告知,更是有些不妥。”
“嗨,我当什么事!”护卫毫不在意道:“大伯,虽然侄儿才回来,但侄儿一路上也不累。
正好回县里无事,侄儿也想出去跑跑。
虽说离过年没几天了,但小侄若是策马前去,夜时就能到城里,明天正午前就能回来。
且说到底,这也是在大人面前露脸的机会。”
“那好!”张员外看到护卫是满脸高兴,那自然是同意了。
言落。
护卫随即告辞,出了店铺叫上门口干完活的伙计,一起去往了自己家。
到家里,取出小库房内放置有百日的书篓子,打扫一下上面的浮尘。
正好去城内的途中,把书籍也交给先生。
这也导致半个时辰后。
宁郃正在茶摊补图录的时候,又看到了护卫策马过来。
但他放下一篓书籍后,再一抱拳,也未多言,便又向着梁城的方向行去。
这来来回回的。
宁郃未用灵识查探周县的内事,倒也不知道护卫在干什么。
不过。
宁郃多瞧了离去的护卫一眼,却发现他身上的气运,比起之前忽然涨了一成左右。
看似他的这次梁城一行,会有财运上的喜事。
至于官运、财运等气运之事,是一种很奇特的视野,每人都有这种气息游丝。
类似神官的香火一样,只是或多或少的问题。
又在稍后。
宁郃就看到了一个与护卫气运相反的人。
此人正在一里之外的官道上,双手带着夹板,双脚带着镣铐,还被一位身穿官服的捕快押送。
这一瞧就是犯了事的人。
但若只是看气运。
宁郃也能看到他此刻一身血煞缠身,是有命案在侧。
再看他身上环绕的阵阵厄运,这却是大祸临头了。
除非是有人破法,否则一个时辰后就是必死之局。
同时,在一里外。
押送犯人的捕快,是周县的王捕快。
王捕快是一位五大三粗的汉子。
走起路来也是大刀阔斧的。
说是像捕快,却更像是一位江湖中人。
而他昨日赶往附近的邱县牢狱,就是要把这囚犯接到周县行刑。
全因此人是在周县里犯得命案,得给周县百姓一个交代。
只是等稍后来到茶摊,王捕快看到这茶摊又摆上了,倒是停步了片刻。
随后,王捕快又看了看犯人,念着他马上就要上路,就让他在摊上找个空地,少休片刻,但不能靠近任何桌椅板凳以及瓷器。
人真到快死的份上,生存的本能下,一切可用的物件都是致死凶器。
经常押送死刑犯的王捕快,是深知此事。
也待精神恍惚的囚犯,仿佛提线木偶一般蹲好。
王捕快拿出他随身携带的木碗,给他倒了一杯茶。
囚犯这才回过来神,但也没说什么。
之后,王捕快再观察他几眼,看到他眼神没有乱瞄,也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才向着宁郃熟络的招呼一声,“店家好久未见,这段时日是去哪里了?”
他说着,自来熟拿起温水,一边朝着自己水壶里倒,一边笑着道:“前一段我去珩县办公事,本想在店家这里歇歇脚,却发现连个喝茶的地方都没有了。”
“前些时日去了城外。”宁郃望着这位来过六次的熟客,“听一位好友受了内伤,特此去看望了一下。”
“伤势重吗?”王捕快问道:“我前一段从城里弄了一个跌打方子,那兄弟若是需要,等我过两日去邱县交差的时候,顺路给店家带过来,交于那位兄弟。”
“伤势不重,用不了多久便可养好。”宁郃谢过王捕快好意,“有劳王捕快费心了。”
“哎,有什么费心不费心的。”王捕快又拿起一个小水壶,接着倒水,“别看我是干官家的差,其实都是在江湖里落脚的人,能搭把手就搭把手,往后指不定谁就帮谁了。”
他说到这里,还又笑道:“前两年我就帮一村里的老汉儿赶走了恶人。
又在一年前,我被两个江湖高手追杀,重伤路过他们村子,那老汉见了,是冒着危险把我扶到他家柴火房里,我才逃过了那一劫。”
他说着,还拉起了衣袖,胳膊上是一道狰狞的剑痕。
“店家,你瞧瞧,这是我逃去路上被划的,要不是最后那老汉拉我一把..”
他指了指脖子,“这一剑就不仅在胳膊上,在我脖子上也得来这么一下,有内力在身的江湖高手,惹不起。”
话落。
王捕快感慨的晃了晃水壶,看到水壶装满,便盖上了塞子。
再看看那囚犯,“走吧?”
当囚犯默默起身,王捕快向着宁郃一抱拳,放上五碗水钱和囚犯的一碗茶钱,共计十二文。
便带着这囚犯走了。
他每次过来茶摊,都是这般倒水、拿钱,再和这位和善的店家闲聊几句。
看似很平常的事情,却也引得那位囚犯深深羡慕与悔恨。
如果没有一时起意的杀人劫财,他今日就不是蹲在这里的。
而是也能和常人一样,抱着平常心的心态,坐在这里听王捕头和店家聊天,听王捕头说起那些江湖事。
同时,宁郃看到王铺头和囚犯离开,则是继续书写图录。
但在一个时辰后。
宁郃忽然感知到了什么,再次看向周县的方向。
还是那位囚犯。
但他如今没有枷锁和脚镣了,反而身上穿着一条灰色的链子。
头顶还有一把黑伞遮阳。
他身前,也不是王捕头,而是一名身穿官袍的阴差。
也在此刻。
那阴差看到茶摊后,也是顿了一下脚步。
经过百日前宁道长游阴司一事,在梁城阴司内广为传开。
他可是清晰知道,这位茶摊的店家是一位术法大修士!
只是没想到那位先生回来了。
要是早知道这位大修士回来,那么他绝对不敢走这条近路。
怕押送阴魂时,不小心打扰了先生。
而宁郃看到一位阴差行至,又在远处踟蹰不前,倒是笑着虚引道:“差使劳累了一路,不妨在店里休息片刻。”
“唉..唉..”阴差听到道长邀请,也是连连点点头,又连连抱拳,“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他说着,一边飘来,一边把黑伞留在摊外,让囚犯阴魂在摊外伞下站着。
他怕囚犯的血煞,引得先生不喜。
但他却不知道,这位囚犯在一个时辰前就已经进过宁郃的茶摊。
同样也是因为此事。
这位囚犯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这店家和阴差大人交谈,心里只剩下震惊与疑惑。
要知道他可是身死后,才有幸见到了鬼仙大人,知晓了仙神妖魔真的存在。
可此刻,他却发现这位店家不仅能看到阳间的自己和捕快,如今竟然还能以生人之身看到逝后的自己和阴差?
难道这位店家是传说中的仙人?所以才能看透阴阳两界之隔?
囚犯望着眼前只曾存在于神鬼志异中的离奇一幕,却是一时间忘了自己身死,也忘了身死时初知阴司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