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走来净是霉运当头,好不容易走出鸟不生蛋的云国,一进东国又被人抢了行李。这下可好,四大皆空,怀里只剩下十几个铜板。
那无价之宝夜光石只是拿出来显摆了一下就不翼而飞,真是背到极点。
万般无奈,阿原只能向路人打听着官府的位置,一点点寻了过去。
这一路上心情境遇又大不相同,方才还是腰缠万贯的公子,慷慨豪迈的少侠,这会儿却成了乞丐白痴一样。
路人见了他那副邋遢样子本就不爱搭理,一听说他丢了行囊要去报官,更是不屑一顾,一点同情之心也没有。
几条街的距离,阿原跌跌撞撞找了一个多时辰,好不容易找到的“衙门”,却是在一条破旧之极的巷子里。
一间屋子门口挂着一张帘子,上面写着“失物寻领”四个大字,乍一看倒有点像江湖上算命瞎子手里举的“仙人指路”布幡。
进了屋来,只见一个官差裸着上身,两只皮靴搭在桌子上,正鼾声雷动。
阿原左看右看,屋里只有这么一位青天大人,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喊了两声,推了两下。
没想到大人睡意正浓,纹丝不动,直到他大喊猛摇,这才惊醒,满眼血丝瞪了阿原一眼。
“干什么来的?”大人打了个哈欠,官味倒是十足。
“大人,我的行囊刚才在街上被一个骑马的贼人抢了,里面有……”
“行了别说那么多,都写下来。”大人变戏法一样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张纸扔了过来,阿原接过来一看,却是一张寻物的状子,一个雷国人自述手中货物被劫云云。
“大人,这是别人写好的状子。”
“反面!”大人头也不抬,两只皮靴往桌子上一撂,仰头又打起鼾来。
饶是阿原这样的天真少年,见了这副模样,也明白了——写了也是白写。
阿原把笔一摔,带着一肚子火气回到街上。
天色已暗,行人虽少了些,但热闹程度却分毫不差,一辆辆小车像蚂蚁一样迅速占领了大街小巷。以往在云集镇即便是元夜中秋也没这么热闹,单是小吃的摊位就排出老远。
天下的美食小吃都在这弹丸之地荟萃,甚至还有几样雒国乡野的特色小吃,可阿原囊中羞涩,只能看着干流口水。
阿原怀着万一的侥幸心理,找了个冷清点的摊子想讨一口吃,结果只换来一顿冷嘲热讽,好不尴尬。
夜幕终于降临,阿原摸黑跑遍了青云城中各个旅馆客栈,可就凭他怀里那几个铜板,哪有客房给他住?
四处碰壁,受尽了白眼也没找到落脚的地方,阿原最后只能游荡到城郊找了棵大树,倚靠着躺了下来。
在这荒郊野外,他竟不是孤身一人。这里许多树下都有人躺着,有衣衫褴褛的乞丐,也有唉声叹气的旅人,甚至还有几个骨瘦如柴的孩子。
阿原好奇地打了打招呼,问了几句话,却没一个人肯理他。这里没人交谈半句,冷漠的目光即便相交,也像没看见彼此一样。
这里的冷漠与云国又不相同。在云国,他可以白吃白住,人人不以为异,仿佛理所当然。
虽然云国人总是默默无语,但似乎只是无需言语交流,并不是不关心旁人的死活。而这里,城中固然灯火依旧,纸醉金迷。可城郊树下,却如坟茔墓地一般死寂。
阿原这才明白,原来东国的繁华和温情,都裹着一层金色的外衣。一旦这层外衣脱去,里面空无一物,那是比云国人更无情百倍的冷漠。
城里的欢歌笑语此刻听起来是那么遥远,阿原抬头望着头上璀璨的星斗,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无名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