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风好像停止了流动,船也好像停止了航行,甚至连海水也不忍心发出一点声音。
男人缓缓地抬手,摘下了面具。
月光下,章天俊秀的脸更显惨白,黑白分明的眼珠里映射出她失望的神情。
“真的是你。”李景熙心头酸涩。
回想起他们曾经的谈话内容,她忽然又觉得自己挺可笑。
“是我,或许也不是我,我脑子里的记忆很混沌。”邱章天摸了摸自己的脸,从太阳穴一直摸到下颌骨,“我好像很小就认识你,我还记得自己把你从孤儿院带出来。”
他茫然地看着海面,“可我又觉得,我是在阳泽跟拍你以后才认识你。”
“记忆只是记忆,它终将成为过去,”李景熙悄悄地往边上移动几步,“我们不可能受困于过去,让这些记忆影响我们现在的生活。”
“只有你能理解我,”邱章天收回视线,盯着她,“我跟我妈讨论记忆混乱这件事,她总会说:你脑子没病吧。”
觉察到他的视线,李景熙倏然停下脚步。
章天的移动速度犹如鬼魅,即便看清楚了行动轨迹,也没办法判断他什么时候忽然就到面前了。
“我感觉我的大脑被分成了好几个区块,一个区块努力想做一个好人,一个区块又在怂恿我做坏事,一个区块极力想要做一些让我觉得身心愉悦的事情,一个区块又极其厌恶这种沉溺于娱乐的心理状态。”
“人的情绪确实很复杂,”李景熙靠着栏杆,语气平和,“你现在最想要什么?”
章天重新看向大海的方向:“来海甘村那天,我在船上用长枪瞄准镜瞄过你的脖子,阳泽当时警告我不许动你。”
李景熙怔了怔。
她以为章天会提到绘画,或者提到游戏,万万没想到他会提到自己的脖子。
真后悔提这个问题。
章天的视线再次落在她身上,黑瞳里透着狠厉:“可是,别人越不想我做的事情,我越想做。”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李景熙面前,伸手抓住雪白的脖子,狠狠地把她压在栏杆上。
李景熙双手抓着他的胳膊,却根本使不上力气,脚尖慢慢离开了地面,腰部被按压出弧度,全身的重量挂在了围栏上。
她茫然地看着海面,碎片中的脸在碧蓝背景下浮浮沉沉拼合成一块,父亲的脸时隐时现。
呼吸越来越困难。
她没有挣扎,也没想过发出任何呼救的声音。
但她还想赌一把。
赌章天不想杀她,赌正卿已经赢得枪战。
她松开章天的胳膊,双手紧紧地抓着栏杆的位置。
关键时刻,唯有顽强的意志力能支撑她活下去。
画面渐渐模糊之际,耳边传来一声骨头碰撞的巨响。
腰部伸过来一只手,将她抱了下来,她睁开眼睛,剧烈地咳嗽几声。
“我去追。”安硕喘着气从楼梯口冲出来。
“不用追了,他利用气流移动,我们没人能追上。”傅正卿垂头看着怀里的人。
姑娘的嘴唇和身子剧烈的颤抖着,两只手紧紧地抓着他的双臂,雪白的脖子上还残留着几个手指印痕。
触目惊心!
喉头涌过各种复杂滋味,他强迫自己咽下去。
忽然,怀里的人发出了气若游丝的声音:“正卿,我——等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