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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云羽卫

两个中年男人相对而坐,各执一子,神色波澜不惊,眼底却隐有雷霆万钧之势。月色自微启的窗棂间泻入,素白的光笼着棋盘,为纵横相杀的黑白棋子染上了肃杀之气。

屏风前摆了个四方的香炉,缭绕的云雾自神雀口中缓缓吐出,影影绰绰的和着月光,携来幽林里的清淡芬芳。比对面黑衣男人上了年岁却仍旧俊朗的面容,一身袈裟的僧侣眉目稀松平常,云雾氤氲间更是比月光还淡了三分。

黑衣男人出手极快,白子闪电般落在棋盘上,凌厉的身手和棋子落下的铮然之声使得一场两人间角逐的棋局竟像是四海八荒诸侯逐鹿的棋局。

然而僧人执着黑子枯瘦的手却在半空中慢悠悠地悬着,凝神思忖片刻,方才轻轻落子,连棋盘上月光投下的树影也不曾惊动半分。

黑衣男人落下一子,笑起来,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里溢出来的,“和尚,你这人还是像当年那样啊,看着温温吞吞的性子,藏着颗坑害他人的黑心啊。”

僧人笑了笑,轻轻摇头,“你说我像当年,你却不然。”他目光掠过棋盘上厮杀激烈的黑白子,眼神渐渐锐利了起来,“这一晃之间,竟已三十载有余。”

黑衣男人顿了顿,想到了什么,线条凌厉的面容软化了几分,“是啊,三十年了,这纷乱的世道却未曾变过,自百年前陆将军死后,燕朝内有诸侯兵戎相向,北有自立门户的大晋虎视眈眈,西戎十万兵马已候在靖南关,南蛮亦雄踞一方,东边华海的异族又贼心不死。”高考省

原本不动声色的黑子突然势如黄龙,不复之前的温吞,对白子步步紧逼,后者一时间竟有式微之势。

僧人他宽大的袖口被风吹得鼓荡起来,身形匿于袅袅烟气之中,有如云端仙人,然他突然抬眼,一双浑浊而苍老的眼突然亮了起来,如同古旧剑鞘里的名剑,出鞘时仍有炽烈杀气四溢,“你还没看到吗,吾友,真正的威胁在遥远的极北啊!”他睨了眼棋局,局势已定,黑子占了大半江山,他从座上走出,立在窗棂前,迎着月光,枯瘦的手紧紧抓着窗子,他轻声道,“燕朝的史册你读过了吧,当年陆将军究竟因何而死呢?”

黑衣男人看了看输了的白棋,也不恼,站起身,走到僧人身边与之并立,“他究竟为何而死,你我心知肚明。但······那些藏在幕后的人,真的会是那些神使么?他们不是早已隐世么?”

“隐世或许只是托词吧。”僧人淡淡道,眼神幽远,“若是隐世,又为何要杀陆将军?如今炽血神剑已被那个神秘人托付于我,我必要守好了那把剑,守好了炽血之魂。大抵我也撑不来几个月了,这把剑,还是交还给陆家后人吧。陆家的人,是要终结乱世的。”

“终结乱世?”黑衣男人蹙了蹙眉,负着手陷入沉思。

僧人咳了几声,眉心间竟笼了黑雾,见黑衣人面上讶然之色,他摆手示意不必惊慌,转过身走到香炉前,用小匙在特制炉内蹈了几番,他俯身狠狠吸了几下,那黑雾才悄悄遁去。

“今夜星野虽暗,当年陆将军的那颗星辰却是极亮啊,不止是终结乱世啊,或许是……封神的表演啊!”

大风忽起,山里的幽竹随着呼啸的风舞动起来,枝叶摩擦间发出的沙沙声打破了山里短暂的宁静。浓密的树影被窗棂割开,簌簌地摆动。被风吹乱的浓云黯淡了冷月,极远的晨星光芒却更盛,逼得四散的流云不敢靠近。

那颗星所照之处,轰然一声巨响——

大燕景初三年。晏国都城豫章。凝碧阁。

“咚”地一声巨响将沉迷酒色里的男人从十丈软红中拉了出来。桌椅倒坍溅起的灰尘漫天飞舞,掩住了铺天盖地的脂粉香气,方才还满脸盈盈娇羞之态的美人们脸色骤变,尖叫声此起彼伏。

“格老子的,谁啊?”被烟尘呛着的男人怒吼。

“清场。”循着声音看去,凝碧阁门口不知何时已列了一队人马,出声的是站在最前面的青年,神色冷凝,铠甲外披着暗紫色的披风,右手还拿着着一把刀。众人脸色皆变,暗紫色的披风正是直属皇宫的正统护卫军云羽卫,这些年深受国主重用,哪怕是这支军队里的小官吏也有对百姓执行杀生予夺的权利。

青年将刀在胸前一横,冷冷开口:“云羽卫办事。”

他话音刚落,身后有士兵耐不住吼道:“快滚!捉拿叛逆呢!”

本想来享个乐子没想却碰上云羽卫的倒霉世家子弟们连忙作鸟兽散,有年轻的在逃窜时还忍不住用余光瞟瞟,想看看那个叛逆究竟是何方人士,竟然惊动了朝廷派来一队云羽卫追杀。

待人群散得差不多了,几声压抑的咳嗽从被砸倒的断椅处传出。

“贺老狗!麻溜的,给小爷滚出来!”说话的士兵边说边提着剑向着断椅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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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咳嗽的人缓缓站起来,衣衫褴褛,后背微弓。他抬头,明明有着不过不惑之年的清隽面孔,鬓边却已垂着几缕银丝,一双黑沉的眼睛里暗淡空洞,似是被艰难的岁月磨光了锐气,只剩下了百历世事炎凉的苍凉。

士兵对上那双眼,不知为何心底有点发冷,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被脚下的碎木块绊了一跤,险些滑倒。他更加恼火,直直向前拽住中年人的衣领,恶狠狠地向他挥拳,中年人微微偏头,在极小的角度里躲过了那一拳。

“嗬!老六,一个疯子都能躲过你的大拳头哦!”士兵里爆发出阵阵的嘲笑。

士兵心头的火更盛,他回头看了眼首领,见他对自己的动作不置可否,便知道首领是对自己的举动默许了。他捏紧了拳,把平时被欺辱的痛苦发泄在了这一拳上,“砰”地一声骨头清响,没有落空,拳头狠狠落在了中年人的脸上,将他砸得向后一跌,撞在了身后的横梁上。

士兵厌恶地瞪着中年人,咄牙咧嘴地捂着拳头,“这老疯子的骨头真他娘的硬啊,老子拳头都疼!”

中年人仍然默不作声地抬头,被拳头砸的半边脸向下凹陷,嘴里不断地溢出血沫子,狼狈异常。他不躲不闪地看向面前的一群人马,空洞的眼睛里是沉沉欲坠的黑色,与之对视的人心下竟有了一丝慌张。

“你敢瞪我!”一拳砸中的士兵虽被眼前这疯子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但想着刚才砸中的一拳,气焰更旺,他抄起剑,拔出来就要刺。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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