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是生于太平、长于深宫的年轻一辈,他喜欢异想天开倒也罢了,李世民可是眼看着前隋毁于世家之手,又借着世家之力才开创的大唐,他怎么也鬼迷心窍地要打击世家了呢?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东征之所以能取得这么大的成果,靠的是什么?靠的还不是世家的支持吗?
没有世家给你提供人、提供钱、提供粮食和器械,哪来你的得胜凯旋?
纵然世家树大根深,不也在皇权操控之下么?世家大族只是想保自己家族的繁荣昌盛,何必对世家忌惮如斯?
大唐想要长治久安、想要安稳太平,不得依靠世家么?难道还能依靠那些没落的庶族不成?
你再怎么提拔重用,一个人做了官就能与历代冠冕之家、累世簪缨之族相抗衡了吗?
皇帝也好,太子也罢,任性都必须有个度,不能为所欲为地胡来。打压世家是很危险的事,一个弄不好就会全盘皆输。
长孙无忌看透了李泰,李泰是铁了心地要削弱世家的根基,长孙无忌是坚决的不能同意,不同意不只是因为想要保住自己家族的荣华富贵,更多的是为大唐的安稳着想。
长孙无忌走到牢门前,双手抓着柱子,抬头望向高高的窗口,那里有从外面照射进来的唯一的一束光。
他喃喃自语道:“我长孙无忌对不起天、对不起地,但我对得起大唐!对得起江山社稷!也对得起黎民百姓!更对得起李二郎!”
不知不觉间泪水流了满脸,老泪纵横的长孙无忌内心充满了悲愤与恨怨,悲如今身限囹圄、愤当初早不筹谋、恨苍天不助贤才、怨自己棋差一着。
长孙无忌抬手抹了一把脸,浑浊的老眼早已不复往昔的风采,他冷冷凄凄地笑了笑:“我长孙无忌一生以拳拳之心,践濯濯之行,却得不到帝王的体谅,落得如此下场,岂独我一人之哀?”
再回头看墙上的字,长孙无忌的心变得凉了,李恪尚且能要得到笔墨,而自己连笔墨也弄不到。
这时候真的体会到了当初刘洎在狱中时的心情,自己也好想要一份纸笔,好想再写一次奏章,却连这么个要求都得不到满足。
这么多天了,没有一个人过来看望自己,也没有人提审自己,除了按时按点过来送饭的狱卒,就再没见过一个活物。
长孙无忌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脱灾的可能,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家搜出来龙袍的事是不是真的。
所谓走一步看一步,长孙无忌再想走一步却无路可走,想多看一步也是无处去看,除了静静地等待也不知还有什么事可做。
正百无聊赖之际,忽然听过道处远远地传来了脚步声,长孙无忌不由得心头一个激灵,不是送饭的时间,来人应该不是狱卒。
盼着有人来也害怕有人来,不知来人是谁,也不知是福是祸,他提着一颗心,迅速地走到牢门前,抻长了脖子张望。
时间在这一刻不知怎地就变得特别地漫长,平时三步两步就能把这个过道走完,这时候感觉这条发票道有一万米长似的。
长孙无忌凝神细听,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直没有听到喝报声,来人不是陛下?那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