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容犹豫道:“妙莲阿姐,你真的决定…要和许校尉一道去吗?”
杨氏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含笑从容,“我与他结为夫妇,怎能让他一人离去。”
“你当真想好了?”
杨氏笑道:“嗯,我知你为我担心。可这日子在哪里都是过,无论在哪,只要能和在乎之人携手共度,便也算是无憾了。”
清容看着她踏实又从容的笑面,一时有些说不出话。见她去意坚决,清容又将劝她的话咽了下去。既然心意已定,旁人说再多也是无用。
清容笑了笑,真心实意道:“也罢,那我祝愿妙莲阿姐一路平安,若是日后有我和长宣能帮上的地方,你也尽管开口。”
杨氏点头,笑道:“你放心。”
杨氏和许上华离开突然,家中乱作一团,薛绍和清容也不好打扰他们,没留多久便离开了。
薛绍拍马到马车旁,敲了敲车窗,问道:“你可想喝西市的百岁羹?”
清容摇头,“咱们早些回去吧。”
“还在想刚刚的事?”
清容轻叹道,“妙莲阿姐实在是不容易,真是造化弄人,她如今也要跟着离开,日后也不知如何。”听闻许家的嫡母出身权势之家,手段厉害。杨氏与许上华成婚不久,她处处针对,如今又要将这对夫妇赶出雍城!思及此,清容不免感慨。
薛绍沉吟片刻,“你替她不值吗?”
清容摇头,“她愿意,便没有值得不值得一说。”
可薛绍只看了清容一会,心想,若是他,是绝计不肯这样拖累清容的。
他不敢,也不能。
……
炎夏已过,可圣人与皇后却还未有要回京的意思,好容易平静下来的日子,却又在九月末之时,掀起一场波澜…
行宫突然传出消息,永王勾结臣下,欲图谋逆,随即朝廷之上,便风风火火地开展彻查谋逆一事,朝中人心不安…直到最后,这场谋逆案以永王,两位驸马等人的抄家问斩作为结束。
这样一场大的风波,自然引出了不少的事…听说,那位刚及笄的明郡主因父兄获罪被赐死,不愿苟活于世而投湖自杀了。清容听闻不免唏嘘,从前那位明郡主气势嚣张,年轻鲜活的样子仿佛还在眼前,可如今,不过一年不到的时间,竟然都作了土。可唏嘘归唏嘘,谁也没胆子在这种时候为永王府的人多说什么。
十月初一,是腊祭日,是祭拜先祖的日子。
薛家这样的高门大族自有宗妇领着族中女眷在宗祠祭拜,薛家这一宗的宗子从前是邢国公薛方绩,其妻王氏为宗妇。可听说最近王氏身子不适,于是今年这领众女眷祭祀的胆子便落在她的嫡长媳褚氏身上。
好容易叩拜完这满墙先族,一套流程下来,清容都跪的有些发晕。褚氏又对众女眷客气象征性的说了几句之后,便宣布祭祀已毕,诸位可先离去。
清容与苏氏欲结伴离开,谁知褚氏却唤住了清容,“四弟妹且慢。”
她笑着走过来,清容和苏氏回礼,清容客气道:“大嫂,不知大嫂有何指教。”
“什么指教不指教的,弟妹真是太过客气了。”褚氏笑着说道,她很是热情,“前些日子,我差人给弟妹送去绫罗绸缎,弟妹可还喜欢?”
清容淡淡一笑,“多谢阿嫂心意,阿嫂送来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哪里会不喜欢呢?”清容其实多少猜到了褚氏的如此反常的意思,恐也是因为前头永王的事。这种事,清容一点不想掺和,故收礼之后,又叫云娘挑了些相当的礼物送了回去。
“诶!你何须这样见外,咱们都是一家人,阿苏你说是吧?”
苏氏点头,讪讪一笑,“这可不敢当。”这在往日里,这位褚嫂嫂可没有这样热情和善过,不是趾高气扬,便是瞧这样不起,瞧那样不起。她可是还记得,褚氏从前背地里骂薛绍不知好歹的那些难听话…还好二弟妹因有了身子不方便,没来这,不然怕是她要忍不住狠狠白褚氏一眼。
褚氏面色一僵,又道:“前两日,我差人去请弟妹来我这坐坐,弟妹说身子不适,如今可好些了?要不要我差人送些老参过去?”
“不必如此费事,多谢阿嫂关心,我已经好些了。”
永王的事虽已过去,可还是叫人心有余悸,惶惶不安。谁也不知那边又会传来什么消息,旁人倒还好,可是他们薛家和永王关系复杂微妙,何况她家那位还在之前掺和荐谢氏之子齐王李炜为太子的事…如此种种,很难保证日后不会被牵连,若真有事,只怕他们大房便是首当其冲。
褚氏知道清容有贤妃做靠山,与荣国公府那边也交好,她的婚事又是皇后的意思,谁能不知道清容是皇后那边的人。因而此等形势之下,褚氏待清容便更加热络,便是指着她能在皇后面前多美言几句。
可清容总是这一副不咸不淡,油烟不进的模样,褚氏便忍不住心中气闷,暗骂她蹬鼻子上脸,不识好歹,和那个讨人嫌的薛绍一样!可心里骂的再难听,她面上还是未发作出来。只好讪讪笑道:“那便好。”
苏氏见状道:“我看时候也不早了,我和三娘一会还要看二弟妹呢,便先走一步了,阿嫂见谅。”
褚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笑着与她们道别,心里却是气得不轻。
接下来的一个月,也发生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薛承外放至淮洛为官、大邺军队接连取胜,不日就要班师回朝、远在麓苑行宫的柳玉娘再一次有了身孕…
一晃眼,十月已临近尾声,太阳的热力不知何时开始逐渐消减,而从玉门关吹来的秋风愈发猛烈,吹得人睁不开眼…不知何时雍城的上方又笼罩起了黑压压的乌云。
看来,雍城的第一场秋雨就快要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