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四娘告诉清容的,听得清容越发好奇,清容算是第一回来这等名刹,也不知里头是何等光景。
到了灵宝寺门口,曹氏的马车却已经先到了。一位打扮得有些富态的妇人走过来,笑道:“王夫人。”
“曹夫人。”王氏同她见了礼,又介绍着,“这便是我家三娘和四娘。”
“夫人安好。”清容先上前一步,盈盈一拜。
曹氏见了她,见她有礼有貌,也是颇为满意的。于是,笑得更深,“好好,太客气了,如今三娘回来就好,今日一见,果然是难得的妙人。”
王氏与曹氏客气几句后,便一同进了寺门,绕过这苔横斑驳的石屏,走上一段路,殿宇庙房便显于眼前。
刚进去一处院子,便见一老一少两位法师立在院中,有香客神色难宁,不解这因果轮回,今生业障之说,问:“若生前所犯罪孽深重,是否定要下阿鼻地狱,永世难超生?”
阿鼻地狱,乃八大地狱中最苦的一个,永无解脱。除了无穷无尽的苦,再没有其它的感受。
年长的法师闻言目光悲悯,无言相对,道:“阿弥陀佛,今日之因必造来日之果…”
陆清容正于一旁,忽却停住了脚步,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何出此言呢?谁言死后才能入地狱呢?”
这一言叫一旁所有人都望着她,王氏见她有意,便停下来陪她一道,四娘更是乐意,只有曹氏轻轻地皱了皱眉…
清容笑了笑,声音幽幽如空灵无物,道:“人生在世,烦恼煎熬,受尽折磨苦苦挣扎之时,又怎不是时无间,行无间,受苦无间,身处地狱?”
一刹时,无人说话。那位年轻的法师也看向她,面前之人,眉目淡然,貌美如同仙子,着一身水青色的六幅长裙,飘逸淡雅,不染纤尘。此刻,微风悄起,吹乱了她额前几缕细小的碎发,随着风浮动。可不知这随风而动的是发丝,还是一颗沉寂已久的心?
可她却恍若不觉,又接着说,“就好比你正受内心煎熬,试图在佛祖这求得宽慰,那如今你心中可有解脱,可有不再挣扎痛苦?”
空寂一时竟有些失神,他轻轻摇头,敛回心神,转动佛珠的手不由得加快了。他朝着清容轻轻一笑,礼了一礼,却不知说些什么。
清容也觉有些冒昧,从前在南苑山上便是与道友辩习惯了,一时竟忘了场合。她对着这位看着年轻的法师礼了一礼,“不过兴起之言,诸位勿怪。”
空寂浅笑应道:“何来怪罪,女檀越言之有理,今闻此言,乐意至极。”
清容抬眸打量他一眼,他比寻常男子要高些,脸稍显方正,鼻梁高挺,眉目深邃,加之他神情谦和淡漠,整个人透着一股敦厚温厚,正气十足之气,看着也是二十五六的年纪。
清容朝他点头一笑。
既然法师都不介意,旁人更没什么好说的了,于是王氏便要领着她们离去。空寂走近问道,“诸位可是去上香?”
王氏自然明白法师的意思,上前一礼,笑道:“阿弥陀佛,有劳法师。”
几人走在道上,四娘拉着清容,嘀咕道:“阿姐,你可真是厉害呀,真真能言善道呢!”
这话也叫曹氏听了去,她却不是很认同,“三娘虽是聪慧的,只不过一个女儿家要这么能说会道做什么呢?恐不是太要强了些。”
清容虽心中不解,也不见恼:“曹夫人,我此言并不是为争个高低对错,只是想述己之见,难道说,这样便是不对吗?”
曹氏面色有些尴尬,没想到清容会这样直言顶撞。还是王氏反应快,忙出来打圆场,笑道:“哎呀,夫人勿怪,勿怪,要我说呀,三娘与夫人不过是见解不同罢了,这本也是情有可原的。”说完,又佯装训斥清容,“你呀,你呀,心直口快也要有个度,夫人到底是长辈,长辈面前总该要言行得当。”
清容也知母亲的意思,便顺从地向曹氏赔礼。既然王氏都这样说,曹氏也就顺着阶梯下了,只是到底不如来的时候心情好。
空寂又何尝没有听到那番话呢?他不自知地看着清容,只是觉得她,好似超出他所有的预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