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柱国将军府祠堂。
沈灵毓跪在蒲团上,面向亡夫牌位拜了三拜。
身后,婢女泽兰看她久跪不起,不禁红着眼眶上前搀扶。
“夫人,您在北漠国为质十年,受尽折磨,大夫说您这双腿再经不起折腾,否则就废了,还是快起吧……”
沈灵毓垂眸轻叹,扶着泽兰的手缓缓起来,双膝处却猛地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袭遍全身,让她控制不住地猛咳起来。
“夫人!”
泽兰心急大喊,一低头,却见她竟吐出了一口血。
“奴婢去请大夫!”泽兰慌乱道。
沈灵毓却抬手制止了,拂袖抹去嘴角的血,脸上浅浅带笑。
“泽兰,你心里还不清楚吗,我这身子骨早就废了,药石无医……”
“夫人……”
泽兰一脸心疼地看着她,忍不住哭出声。
“当年去北漠为质的人本该是二夫人,若不是您心善代替了她,又岂会受这么多年的苦。”
沈灵毓苦笑一声没说话,抬眸静静凝望着亡夫牌位,良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
“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十五岁那年,她奉父母之命嫁给柱国将军府三少爷裴澜之为妻,不料北漠蛮夷突然来犯,他们刚拜完堂,将军府一众男儿便率军出征了,一去便是大半年。
听闻战事极其惨烈,每隔两日便有八百里加急送回盛京,先是公公战死了,紧接着是他的副将,然后是府中长子,再之后,便是她的夫君裴澜之。
那半年,将军府内日日都是哭嚎声,所幸经过几番浴血奋战后,战事打赢了,将军府一众好儿郎,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二伯哥。
北漠虽吃了败仗,但并非是真心归降,故而朝中经过商议后,决定派当朝最得宠的荣华公主和亲,以换取两国后世的安宁。
不料北漠使臣却趁此提出一个极为苛刻的条件,那就是柱国将军府需派一名女眷随公主同去北漠。
言外之意,不过是因为他们的将士大多死在了裴家军的刀剑之下,他们心有怨气,所以才想拿女人发泄罢了。
那使臣提这要求的时候,还刻意提到了将军府二夫人,沈灵毓的二嫂叶婉然,只因二伯哥在战场上杀敌最厉害,也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个人,二嫂与二伯哥夫妻一体,她若在敌国受辱,二伯哥面上也无光。
虽然那使臣并未直言一定要二嫂随行,但那一番旁敲侧击,朝中大臣们又岂会听不懂。
故消息传至将军府时,后院女眷们一下子慌了神。
二嫂抵死不愿,沈灵毓心中亦是惋惜同情。
谁料婆婆经过一番衡量后,竟跪在她面前让她随公主远去北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