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喘着粗气,佩图拉博如此询问。此刻,他堪称面目狰狞:“到头来不还是这一套吗?我和你握手了,而你也不必尊敬我。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然后就——”
他停住了,没说完的后半截话就那样咽进了肚子里。而这并不是因为卡里尔·洛哈尔斯又做了什么不,或许他已经做了什么,但他做这件事的方式是佩图拉博完全无法理解的。
没有人能够理解为何世界可以在半秒钟之内被改变,没有人可以理解,为何一间铁灰色的简朴病房,可以在半句话未说完的功夫里变成一个阴暗而无光的漆黑世界。
这里极其寒冷,惨风呼嚎,空气中弥漫着尸体被焚烧过后残留下来的难闻气味,形似骨灰的味道,但也有所不同。
卡里尔·洛哈尔斯仍然站在他对面,高大而不祥,斗篷随风而动,烈烈狂舞。
他的形象又改变了,惨白的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张骷髅之面。黑黝黝的眼眶此刻正凝视着佩图拉博,不发一言。
“——你做了什么?”佩图拉博难以理解地发问。“这是什么?某种你在我醒来以前就安置好的新型全息投影技术吗?”
他本能地拒绝相信任何超出他认知的事。
“我是个灵能者,而这是我可以借助灵能做到的某些事之一。”
“你说谎!”佩图拉博激烈地反驳。“我的军团内同样也有智库,我也对他们的力量进行过研究没有灵能者能够做到这种事!”
“那只能说明你研究的还不够,马卡多就可以。”
“马卡多?”
“是的。”骷髅说。“马卡多,那个被你鄙夷的又老又没用的马卡多。”
佩图拉博因为这句话而愣住了,寒风吹拂而过,他的病号服上残留着的温度因为它们而开始迅速失温。他认为自己的皮肤应当能够抵御这种寒冷,但是,他错了。
他感到一阵极其可怕的寒冷。
“马卡多是个非常强大的灵能者,我很惊讶,你居然不知道这件事。再者,你真的认为你们的父亲会将一个没有才能的人安排在那种位置上吗?”
“我”佩图拉博试图开口说话并反驳,可他的声音却在呼啸而来的风声中显得尤为微弱。这件事让他倍感恼怒。
然后,卡里尔便再一次打断了他,丝毫不给他说些什么的机会。
这是第二次。
“说话声音大一些。”骷髅冷淡地说。
“别表现得好像是个马上就要哭出来的孩子一样,你是个基因原体,佩图拉博。这虽然不意味着你在品行上要成为圣人或某种道德模范,但你应该有一点最起码的责任心。勇于承担责任的人可不会这么说话。”
“你在指责我软弱?”佩图拉博难以置信地问。
他太震惊了,震惊到甚至忘记了他应该愤怒。他不应该轻声细语地说出这句话的,他应该更为愤怒一些,更为激动一些才对。
“指责你?”
骷髅摇摇头。
“不,我只是单纯地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你刚刚所使用的声音听上去和软弱实际上也并无太大关系,只是不太符合你身为原体的身份。它出现在一个孩子或青少年身上是合理的,毕竟,他们也很敏感,很脆弱。”
佩图拉博张大了嘴,他想要说点什么,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的脸正在颤抖并涨红,过于剧烈的情绪让他短暂地失声了。
而卡里尔还在继续。
“别再表现得那么震惊了。”他语气轻慢,甚至可以称之为厌烦地开口。
“如果不是艾尔特洛斯中士执意要求如此,我甚至不会和你多费半句口舌。你是一块锈蚀的钢铁,佩图拉博,我不知道这锈蚀从何而来,但是,清除它们并不是我的责任。”
骷髅摇了摇头,斗篷扬起,比夜色更为深沉的黑暗从中浮现。那股燃烧的气味加剧了,甚至剧烈到了让佩图拉博本能地想要咳嗽的地步。
他紧握双拳,试图从折断的手指中找寻到一点疼痛来挽回一点点理智。他成功了,但也失败了——他的确感到了疼痛,但这疼痛并非来自双手,而是来自于从那黑暗中浮现的东西。
不,不是东西。
而是一个人。
一个早已死去的人。
“你”佩图拉博如坠深渊般地伸出右手,他试图抓住那个影子好让自己看清楚他的脸。但是,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对方的肩膀时,他却又停住了动作。
佩图拉博僵在原地,仿佛石像般尴尬。而那个影子却没让他等待太久,它披挂着火焰说话了,嗓音嘶哑,仿佛早已损毁。
“原体。”它问候。
“艾尔特洛斯?”佩图拉博堪称小心翼翼地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只一眼,他就确定了一件事。这个影子的确是艾尔特洛斯,的确是他军团中的一员,他曾给予信任的军官。
“因为一些我无法向您讲述的理由。”
“你的意思是你打算向我隐瞒真相吗?”佩图拉博又问,他那已经远去的怒火在这一刻又回来了。
尽管它们攀升的速度很慢,受限于四周冰寒的温度而始终未能真正令他失去理智,可是,他的确感到愤怒。
“不是隐瞒,原体,而是保护。”艾尔特洛斯中士以死者们特有的宁静语调回答。
“保护?”
佩图拉博几乎要笑出来了:“你保护我?看看我,艾尔特洛斯,你看得出我们之间的差别吗?我是全人类帝皇的儿子之一,我远比你优越,你凭什么保护我?”
“我不否认您比我强大得多这件事。但是,您仍然需要被保护。”中士冷静地回答。
他当然冷静了,死人能有什么情绪呢?
“理由。”佩图拉博说。
他的语气听上去像是巴不得艾尔特洛斯再死一次。
“因为一个孩子永远都是需要保护的。”中士保持着他的冷静,并不因为佩图拉博的表现而产生什么波动。
“你称我为孩子?”
“在智慧与力量上,一百万个孩子加在一起也不能与您相匹敌。但是,在任性与暴躁上,您倒是和孩子们无异。而且还是那种被宠坏的孩子。”
“你想死吗,艾尔特洛斯?”佩图拉博声音极轻地问。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中士回敬。“而您并不能让一个死人再死一次。”
“我会把你的名字从我的军团中永远移除!”
“我不在乎。”艾尔特洛斯说。“因为我在做这件事以前就预料到了您可能会这么说了,您是个任性且幸运的孩子。”
“多数这样被宠坏的孩子不会有玩伴,但您有,而且还是一群愚蠢到愿意全身心相信您的孩子。从这点上来说,您非常幸运。”
“你——!”佩图拉博愤怒地举起了右手,试图挥拳,但他终究没有挥下去。没有人阻止他,似乎是他自己控制住了自己。biqμgètν
考虑到他此前的表现,这件事相当不可思议。原体喘着粗气,在呼嚎的冷风中用他此生最为羞怒交加的声音说了一句话:“——滚,艾尔特洛斯,我永远也不要再看见你。”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如此希望。”艾尔特洛斯平静地说。“但这里并不由您做主。”
“让他滚,卡里尔·洛哈尔斯!”佩图拉博扭头吼道。
“你没有资格命令我。”骷髅冷淡地回答。“还有,说话的时候不要大吼大叫的,那样只能显得你很无能。”
“你没有资格命令我。”骷髅冷淡地回答。“还有,说话的时候不要大吼大叫的,那样只能显得你很无能。”
“因此,您现在只能听我把话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