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堂死脑筋!”保成说:“珍珍多大了?你让她一直跟我们挤一块睡,方便么?她都快成大姑娘了,该有个自己的房间啦!”
“我舍不得那块地。”秀兰抱来一床旧棉被,铺在木板上,用手掌使劲拍,一蓬粉尘从棉絮里跳到的空气中,麻麻地乱舞着。
保成挥手扇开扑面而来的灰尘,接着对秀兰说:“有什么舍不得的,咱家少块地,饿不死,他家多块地也发不了财。我这两日仔细想过,保进家那园子对于别人来说是没有什么用场,可对我们家来说它就是宝,没有它,咱家就盖不了房子,香菊就算要了地,还要往上加钱,我们该要还得要,没办法……”
“照你这么说,咱家拿那么大一块地出去换片荒废的园子,还占大便宜了?”
“吃亏占便宜这种事情,本也说不清楚,那得看有没有用,值当不值当,值当了就不吃亏。”
“地没了,红薯种哪里?下半年猪吃什么?牛吃什么?你先想清楚好不。”
“你呀,那两个眼窝子跟香菊一样浅,一双眼睛全盯在那几个红薯上面了。春花都能出去赚钱,你爸我老丈人还能做生意,大不了我有空就跟着保平去石矿抬石头,我就不信赚不回几担红薯钱来。”
“你说得倒轻巧,好像钱自己会从天上掉下来似的。这事不能急,再想几天,跟他们换了就没办法后悔了。”
秀兰把地铺整理好,从床里抱起个枕头,保成也从床上拎个枕头先扔到地铺上,对秀兰说:“你睡床上,我喜欢一个人睡,今天晚上总算可以舒舒坦坦睡个觉了。”
木板紧贴地面放着,尽管上面铺了床棉被,睡着还是很不舒服。一股冷风突突地从门下面的缝隙往里灌,像冬天流淌着的河水,缓缓地从皮肤上滑过,冷得刺骨。保成的额头被风吹得冰凉冰凉的,隐隐作痛。幸好没让秀兰带着孩子睡下面,不然一夜间能把两个人都吹生病了。第二天,保成为了抵御寒风,找来两条板凳把木板架上了,这块木板就成了他的临时床铺,白天为了不占空间拆放在墙边,夜里搭上凑合着睡。
十一月底,北方的强冷空气马不停蹄地往南方赶来,冷空气吹到之前,云溪村的温度异常燥热,到了正午时分温暖能达到二十多度,身上热得都穿不住棉袄,谁都知道这是大降温的前兆,严寒马上就要来肆虐云溪村了。
趁着这几日阳光灿烂,秀兰把家里的被褥都翻出来晒了一遍,该洗的想洗的衣服棉袄,都要趁着好天气拿出来洗洗晒晒,为即将来临的温度骤降,雨雪缠绵作好准备。
秀兰一大早开始就忙个不停,顾不上安安,只能吩咐凤仙抱安安到院子里去晒晒太阳,紫外线可以帮助孩子吸收食物钙,多晒太阳能防止婴儿因为缺钙而引起的掉发。有太阳的日子,秀兰都会吩咐凤仙抱安安到太阳底下晒上两小时。
正午时分,秀兰挑着两桶洗好的衣服从池塘边回来,脚刚踏进院子,就听到了安安那凄切的啼哭声。凤仙手足无措地抱着安安在院子里站着,看到秀兰回家,才像见到了救星,快步迎了上来。
“天哪……凤仙,你带安安晒了多久太阳,我不是告诉过你,小孩子不能面朝着太阳晒的吗?”
秀兰看到安安的小脸蛋已经被太阳晒得透红,凤仙这个傻娘,她把孩子那水嫩嫩的小脸都给晒脱皮了。
“保平呢?”秀兰想起保平今天在家休息,怎么都到中午饭点了,还没见着有个人影回来。
秀兰看追云那屋门开着,人没在家,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珍珍和军军遛小牛犊去了,小牛犊来家已有几个月,个高了,也壮了,头顶上冒出了两只硬邦邦的小角,像春天竹林里刚从地下破土而出的笋尖儿,格外讨人喜欢。
安安哇哇不停地哭着,见到秀兰就张开小手臂往秀兰怀里钻,要秀兰抱抱。秀兰从凤仙手里接过安安,心疼地拍着哄着,安安到了秀兰怀里,一会儿就停止了哭声,倒像凤仙是安安的阿姆,而秀兰是安安的亲娘了。
“凤仙,去兑杯温水给安安喝,孩子这样哭闹,肯定是口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