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成拿起桌子上的手电筒,从抽屉里摸出两节电池套上,推动开关,手电筒射出了一束昏黄微弱的光线。该死!快要没电油了。保成又从抽屉里摸出另外两节电池换上,推开关,手电筒一点反应都没有。保成只能把两节没油的退出来,换上那两节快没油的,“啪啪”用力拍手电筒,电筒的光线果真亮了许多,保成骂:“你也是贱,不敲认不得人咯。”
秀兰睡意正浓,硬是叫保成给吵醒了,不耐烦地奚落他说:“跟个破电筒较什么劲,把它拍坏了,连个破的也没有了。睡觉吧,半夜三更的别发神经了。”
窗户外面的雨“沙啦啦”落得更急了。
保成关掉手电放回桌子上,心事重重地坐在床沿沉默着。
秀兰把身子侧向床里边,避开扰人的灯光抱着儿子继续睡过去了。
外面的雨急一阵缓一阵,山风在远处“呜呜”地低吟着,空气里透着一阵阵潮湿的凉意。
保成坐在深夜迷离诡异的灯光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反复回想起刚才的那个梦,心里“咚咚”地跳个不停。
只是个梦,不是真的,保成安慰自己,幸好只是个梦,额头上的冷汗被风吹干了,皮肤紧邦邦的。
那一年,保成才十多岁,一阵大跃进大炼钢铁的狂风席卷了中国,死娃山脚下剑拔弩张地对峙着两派人,一派手握绳索斧头要上山伐木,另一派则是挥舞着锄头扁担誓死保卫亲人尸骸的老人。那些沉痛的记忆虽然随着那些老人的逐渐离世而渐渐淡化,但在这思想依然老旧的农村,一场冲突只不过是一个念头或者是一个借口的事情,那死娃山上的冤魂,谁家去追溯没有一两个沾亲带故的,倘若保成真的要大刀阔斧地去开山伐林,会不会遇到同样的阻碍,确实是个未知数。
要是当初没有分到这片山林就好了,省下多少烦恼!
保成心绪不宁地在深夜里坐了个把钟头,外头传来了第一遍鸡叫,困意重新袭来,他疲倦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去他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该怎样就怎样吧!保成退出手电筒里的电池,把横着睡觉的女儿往床里边一推,倒头又睡去了。
第二天,雨下得更起劲了,盛夏的暑热被一扫而光,温度凉爽宜人。
保平今天没有去上工,一大早就到老胡那里买了点肉,在街上切块豆腐,准备给怀着身子的凤仙补充营养。随着凤仙的肚子越来越大,保平也认命了,好歹也算有了个家,一个小生命就要呱呱降临了。他白天出去上工,下了工就赶紧回家做饭,里里外外地忙碌着日子过得格外充实。
傍晚,雨终于停了,太阳把东山照耀得火烧火燎一般亮堂,明天又要回到烈日炎炎的酷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