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兰把肉放到水缸砧板上,用钵盂压紧,野猫可比神仙还灵,就等你一疏忽,它好趁机下手,闪电样的快,你还没见着它的影子,东西就飞了。
秀兰再出来, 凤仙已经回屋去了,门还开着,暗幽幽的。这道门秀兰有好些日子没踏进去了,追云那样不分青红皂白,秀兰也烂肚心肠,凤仙还是追着秀兰叫大姆,黏黏答答,秀兰却不敢再教她做这做那了,长点记性罢,哪个情愿背黑锅。
凤仙病了,看得出来的,家里又没人,不过去看看,心里还是过意不去,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总是一家人。
秀兰跨过那道门槛,长吁一口气,像冲破了某路大神设下的一道仙障,许是魔障也未可。一眼先撞到的,是贴在房门上的那个大红喜字,那字已经被风吹斜,喜气是没有了,倒有几分滑稽,时不时地在风里“噼噼”得瑟几下。
凤仙和衣侧卧在大红镂花床上,手臂折叠枕着头,面朝里睡着。房间里的光线很暗,一领新蓑衣挂在墙上,遮去了大半个窗户。保平也真是人心不足,向父母多要了半间房子不算,还要狮子大张口要那头大水牛。你想刘大余能舍得把大水牛给他吗?最后还是死活让他拿走了一件新蓑衣。
保平的煞性比保成重,毫无疑问的了。
“凤仙,凤仙,”秀兰轻推凤仙,见凤仙脚上那双沾着泥巴的布鞋没脱下来,又忍不住说她几句:“凤仙啊,上床前要记得脱鞋子,这床里掉着沙泥石子,睡着不硌人么?”
“唔,”凤仙转过身,秀兰帮她把鞋脱了,整齐放床前。
“凤仙,你哪里不舒服?”
凤仙拧着眉头不响。
“头疼么?”
秀来用手探探凤仙的额头,又放自己额头比较比较,并没有发烧的迹象。
“那么,是肚子疼?”
凤仙摇摇头说:“睡觉。”
唉,怎么好,这样苶苶的,又像三岁小孩一样,什么都不会说。
还是去找曹医生来看看,医生看过才放心。
太奶奶坐在弄堂转角处的石板上,边上还有几个一起纳鞋底的女人,话讲得呱呱响,像一群正在开会的乌老鸦。太奶奶眼尖,见秀兰匆匆地赶,就把她喊住了:“秀兰,出什么事了,这样紧张?”
秀兰说:“太奶奶,凤仙病了,我去找医生。”
“哎呦,怎么病了,是感冒了么?上春水的时候,最容易感冒的。”太奶奶蠕动的嘴巴像一片被山洪冲刷过,沟壑纵横的盆地。
“不晓得,苶苶的像个瘟鸡一样。”
边上纳鞋底的这会都竖着耳朵听过来了。
太奶奶眯着眼睛笑:“亏你也是生过两胎的人,凤仙这症状怕是有了身子,你先去问问她身上有多久没来了。”
大家围一堆的都“咯咯”笑起来,太奶奶一提点,秀兰也反应过来了,凤仙嫁过门已经这么久了,也是该有身子了。